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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圣人可要膏药?奴婢去添些驱蚊除虫的香吧。”说着,她小跑着出了殿门。
崔望熙见她走远,再次握起她的手腕,哑着嗓子说:“撄宁,不许擦膏药。”
“把它留着。”
留着他的痕迹安睡入梦、处理政务、会见朝臣仿佛这样就能告诉别人,帝王对他与众不同的宽容与偏爱。
宋撄宁摇着头拒绝:“那怎么行,明日还得和工部的人好了好了,朕答应你了,可别这样瞧朕了。”
冯慷他们都不是爱管闲事之人,年纪大了眼神或许还不太好,顶多关心一句“陛下注意圣体”。
“今日劳累,就不要再看折子了,早些歇息?”
“嗯,崔相也好好休息,明日突厥使团那边还得你出面呢。”
翌日,天空是发亮的灰白色,京畿飘起了淅淅沥沥的秋雨,宋撄宁添了件外裳,拿着几份奏折坐在窗边。
廊下的宫人们站在靠近雨丝和屋檐的交界处,裙子被风吹得拂起,不经意间回头,恰好看到帝王温和的侧影。
云鬓金钗,眉目如画。
临近午时,雨势渐大,冯慷与邱齐安等人撑着伞,在殿门口擦去衣角的水珠,匆匆入内。
宋撄宁放下折子,“怎么这样着急?是出了事?”
二人行了一礼,赔笑着说:“还是河运,关于抚恤周边百姓的事,和户部没商议定,前来问一问陛下,倒不着急只是外面今儿冷得很,臣出门忘记添衣裳了。”
“今年的确冷得早一些,州府内的棉衣粮食可还足够?冬天万一有——”她说了一半,想起什么,立即去看弹幕,见上面并没有提及史书上发生了雪灾的事,才略微放心。
“工部的材料准备得很充足,若是大雪多日,也可以很快搭建好临时所用的房屋。”冯慷道。
“嗯,那就行,叫户部和司农寺也把该准备提前备下,以备不时之需。”宋撄宁叮嘱了一番,随即又问:“四方馆那边一切可好?”
冯慷点头:“应是没什么问题,那里一向为崔中书掌管,从未出过差错。”
阿史那玉山下榻便在四方馆,直属中书省,宋撄宁自是放心崔望熙的能力的,但这位王子行事似乎爱剑走偏锋,叫人反应不过来,跟随他而来的使团亦是能言善辩,实在不好对付。
君臣商讨着抚恤方式的问题,与此同时的四方馆内,气氛却有些低沉。
“我们汗王诚心合作,更是将七王子派来,谁料王子竟遭受此等大辱!这位便是崔中书崔大人吧?可否给我等一个解释?”
崔望熙面不改色,端着平淡的微笑:“那日谢尚书当场便给了解释,执失大人为何重新提起?我记得麟德殿上七王子可不是如此说的,还是说——”
他目光锐利,扫视众人:“这才是诸位的真实想法?”
执失寸步不让:“非也,不过向大邺讨个说法罢了,崔中书何必故意曲解其意?”
“说法?我看讨说法为假,议婚事为真。”
几个突厥使团的人瞪了瞪眼,不依不饶地道:“即使议婚,也是两国交好之事,岂容你一介臣下来阻拦?”
崔望熙保持着微笑,袖中的手紧紧攥着:“我朝君主家事亦是国事,关乎社稷,臣下自当从旁关心督责,何况圣人在殿中便说了,让七王子歇一歇再谈,怎么如此迫不及待?”
“你敢——”
“好了,住口。”玉山负手从门外走出,制止了想要出言争锋的使者,“崔中书是大邺皇帝最倚重的臣属之一,不得对他不敬,快向崔大人赔罪。”
那几位使者只得不甘不愿地上前:“是我等冲动,请崔大人勿怪。”
“大邺款待周到,小王昨夜歇得很好,不如——”玉山一转身,衣上华丽繁复的琉璃挂饰发出声声脆响:“现在便去与陛下商谈吧?”
“圣人在与工部讨论要事,怕是无暇招待王子。”
“无妨,小王可以在外等候。”玉山大摇大摆地往外走,崔望熙刚要开口,看见赶来的一个宫人朝他摇头。
那是紫宸殿的人。
宋撄宁让他放玉山前去,应该已有了对策。
宣政殿里,玉山望向殿外的雨幕,若无其事地和宋撄宁闲聊。
“没想到来大邺的第二日,便遇上了雨天,实在可惜。”
“王子不喜潮湿的气候吗?”
玉山靠着椅背,把玩着自己腰间的珠串,“总感觉有些喘不过气来,还是晴天好。”
“的确,雨天阴沉,易让人心神不宁。”宋撄宁端着宫人新沏的茶浅尝,茶香清雅浓郁,沁人心脾。
“陛下。”玉山忽然道:“您不必一直称我为王子的,直接叫名字就行,或者,和阿依姐姐一样,叫我阿奴也可以。”
他的姐姐,应该就是那位与贺兰错定下婚事的公主了。
玉山居然主动提起了此人。
宋撄宁貌似很感兴趣:“玉山和公主的关系很好吗?”
玉山的眼睛明亮,神色雀跃:“我是和王姐一起长大的,其他哥哥都说她脾气差,爱拿鞭子抽人,但王姐其实很善良,对下人们都很好。”
“朕也曾听说过公主的名号,汗王应该很是宠爱她吧?不知她可有了婚配?”
玉山甩着珠串的手一顿,垂下眼,掩住一闪而过的悲伤,很快抬起头:“阿依是父罕唯一的女儿,他不舍得早早嫁走姐姐的。”
那光洁的珠子被他捏出丝丝裂痕,随时都能化为齑粉。
这些日子,宋撄宁跟着杜年粗略学了些突厥的语言,在他们那里,阿依的意思是为“草原的月亮”,足见降生之时,汗王对其之重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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