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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躺在病床上安静如鸡地听来叔把话说完,心想也许这就是“星星”吧。
当一个人见识了一颗星星能有多么耀眼的时候,往后的日子即使这颗星星不出现在你的眼前,在你心里他还是一样耀眼。
林以棠就是那颗仁慈又耀眼的星星。
可她从来不接受这种无缘无故的馈赠,她猛地翻身坐了起来把一旁正在给她倒水喝的张阿姨唬了一大跳,张妈忙给她按回床上,让她不要乱动,有事吩咐她一下就行。
“那麻烦张妈帮我把书包里的本子和笔拿来一下。”她小心翼翼地说出了自己的诉求,对这种饭来张口,衣来伸手的感觉稍微有点不适应。
【欠条:今日安奈欠……】
她拿起水笔在本子上认认真真地打起了欠条,欠字后面应该写上债主的名字吧……
可她还不知道债主叫什么,于是眨着圆溜溜地眼睛偏过脑袋问:“来叔,那位……呃、债主先生该怎么称呼?”
来叔愕然地看着安奈在本子上写得工工整整的欠条张口结舌:“以棠、我们大少爷叫林以棠,安小姐,您其实不用……”
她愣了愣。
林、以、棠,她一个字一个字地写在欠条上。
【欠条:今日安奈欠林以棠先生_____,以后必当归还!2014年10月】,写完欠条上的内容,安奈还郑重其事地在末端签上了自己的名字。
贫穷使孩子学会变通。
安奈没钱,但她现在又必须住院接受治疗,住院费再加上护工费,都不用疾病光这些钱就能把她压死,她虽然不能接受馈赠,但她不是不可以接受借贷,以后、她一定会把这笔钱还回去的!
她将本子上的这页写着欠条的纸整齐地撕下来恭恭敬敬地双手递给正哭笑不得的来叔,脆生生地解释。
“来叔,这是我写给林先生的欠条,因为还不知道这次住院需要花多少钱,所以金额那边先空着了,这钱以后我一定会还的,请您务必要把这张欠条交给林先生!”
来叔接过安奈递来的欠条默了默,看着安奈叹了一口气颇为无奈:“好,我这就回去交给大少爷,安小姐放心。”
“还有请、请帮我谢谢林先生。”她低头眼神却瞥向了别处。
大概是病情未愈,一通折腾下来有点累了,她礼貌地道了谢之后就躺下闭着眼睛不说话安安静静地听着来叔把自己的情况事无巨细交代给张阿姨。
来叔:“孩子睡着了,那我就先走了。”
张阿姨:“哎,放心有我呢,走我送送你,正好去开水间打点水。”
房间里瞬间安静了,一滴眼泪从她的眼角滑落进松软的棉被里消失不见,她吸了吸鼻子,酸涩的记忆也涌了上来。
林以棠。
那个时候哥哥为了说服她放弃学业转而从事紫砂手工艺,专程带她去看了一次展览感受紫砂文化,当时布展厅门口的大海报上赫然就是林以棠
那天她和哥哥不停的争执,最后两个人不欢而散。
-
“奈奈去学这个吧,哥哥给你找了世界上最好的老师。”
-“不!我绝对不会去学什么紫砂手工艺的!”
-“奈奈偶尔也听话一次吧,学会一门手艺你就不会没饭吃了啊。”
-“哥哥你不就是不想再管我了吗?你早就嫌弃我是个累赘了!”
有时候她就想,如果,如果当时我听哥哥的话,放弃学业去学紫砂手工艺,不让哥哥担心的话,哥哥是不是就可以多陪我一段时间,我是不是就可以不那么快就变成孤零零的一个人。
如果,如果我再努力一点,再聪明一点,不是十三岁才能参加高考,而是更早一点就可以参加高考,也许哥哥可以陪我更久一点吧。
可是、没有如果了,她再也没有哥哥了……安静的房间里,滂沱的眼泪把房间染得冰冷又潮湿“哥哥……”安奈在低声的呢喃中渐渐睡了过去。
拙园内。
“大少爷,安小姐让我把这个转交给您。”来叔把那孩子写的欠条递给此刻坐在木泥台前正在调试矩车的林以棠。
每天的这个时间段林以棠一般都会在自己的工作间内制壶或者做制壶需要用的工具,就像现在他手里的木矩车,是专门用来在泥片上画圆用的,原理类似圆规,但外形有很大的区别,整体就像一个大写的f。
他略微诧异地抬头看了一眼来叔手里叠成两折的类似记事本的纸张:“是什么?”然后继续低头摆弄调试手里的木制工具。
“是安小姐写给您的一张欠条,写之前我告诉过她,住院期间的钱我们会负责,可这孩子、唉!”来叔面色无奈道。
“还挺倔。”他轻笑一声不置可否地评价,“扔了吧,用不着。”
来叔没动,他把手里的纸条轻放在木泥台的外侧角落:“大少爷,这个还是您自己处置吧。”说完后退一步示意转身离开了房间。
他看着来叔离开的背影,手里摩挲着调试了一半的木制矩车顿了一会,起身去洗手。
这把木矩车做得也差不多了,最上面的规刀是精钢材料,被打磨得又薄又锋利,这样是切割出来的泥片会很规整。而其他部分则都是檀木制作,质地温润光泽,触之生温。
这把木矩车与他其他制壶工具风格迥异,看起来很小巧精致。
他坐回木泥台前,慵懒地靠着椅背,没想到小朋友还挺有原则。
他打开那张纸条看了一眼,嘴角微不可查地弯起来,圆圆幼幼的字迹,但很工整,看得出来写得时候很认真,结尾的地方可能是为了表达决心和诚意还画了三个加粗加大的感叹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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