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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铮把抹布扔水桶里拎走了,林一航还站在窗前兀自心跳。他很有几分茫然地想着自己是怎么了,怀疑是自己身体出了毛病,就掏出手机来查了查,普遍说法是属分化前的正常征兆,渐渐宽下了心。他又想,如果能快点儿分化就好了,他也想闻一闻传言中凉凉的雪松味儿。
月假就这么待在家中平淡度过了。
上学这天的早上林一航五点多就惊醒了。六月的天亮得早,熹微的晨光隐约透过窗帘,室内仍是昏暗。他坐起来,抱膝缩在床头,两眼对着虚空中的一点失神了许久。
梦境里的钢笔和铁棍染血,场景是一片刺目的红,耳边充斥着惊叫与哭嚎。那些人看着他,目光惧怕又嫌恶,面孔模糊不清,神情却是鲜明的冷漠与麻木。他跪在人群中间,宛如等待被行刑的犯人,只要他头颅落地,四周就会响起快意的欢呼——
林一航不敢再回想,木然拖着有些沉重身子去浴室洗漱。他用冷水泼了把脸,混沌的大脑清醒了一些,这才望见镜子里自己微肿的双眼,忙取了毛巾仰起脸敷着。
眼周的酸意渐渐消退了,内心的排斥与恐慌却涌了上来。林一航不想去上学,他刚从一个梦魇中脱离出来,很不愿意去往又一个类似噩梦的场景。可他不能不去,他既然要改变自己,就不能再懦弱地逃开。
……那些人也不敢再如何了吧?吴宣都被他打破了头,那些人肯定会怕他的。以后无非被人看一看躲一躲,没什么大不了的。
林一航反复给自己做心理准备,在房门后站了许久,还是没有勇气踏出去。外面的天色大亮了,朝霞在天际喷薄,从窗间斜进室内,红红映着门板上的人影,照得他后背微微发热,出了虚汗的手心却黏腻湿冷。
还是不行。
林一航颓然地把头抵在门上,肩头塌下去,眼眶又潮了。他实在好没出息。
走廊上传来脚步声,隔着一扇门停了,林一航下意识直起来,紧接着房门被敲响,出去好像也不是什么难事儿了。他几乎是立刻把门拉开,对外边站着的秦铮扯出了笑:“哥,早上好。”
秦铮垂眸看着他微红的双眼,把敲门的手收回背后攥紧,问:“……你哭了?”
林一航觉得梦里哭的不算,低下头小声否认:“没,没有。我,说话算话……”
秦铮沉默了片刻,又问:“不想去学校么?”林一航赶紧摇头,秦铮抬手摸了摸他的头发,“别怕,我在。”
林一航很信服地“嗯”了一声,极力把眼中的泪意憋回去。
两人一块儿下了楼,时隔近一个月,林一航又坐在秦铮的后座上了。一路风驰电掣,两人迎着晨风冲进校门,秦铮径直把车停在了一楼二十班门口,拉着林一航进了教室。
他们来得早,才刚刚过了六点,学校里几乎一个人没有。林一航第一次进别人班,下意识有点儿紧张,也不知道秦铮把自己拉进来做什么,无措地在讲台边站了会儿,看见秦铮从茶水间搬出来一大摞书,赶紧凑上去分过来一些抱在怀里。
秦铮一言不发把书放在自己桌上,连书带桌子一起往外搬。林一航有些傻眼:“哥……哥,你,干嘛?”
秦铮没答,用下巴支使他:“书放我这儿,你搬把椅子就行。”
林一航愣愣地照做了,手里拎着把椅子颇有些茫然地跟在他后面。两人上了四楼左转,路过两间教室,秦铮把桌子跺在一班窗边,木质桌脚与石英地砖撞出一声闷响。林一航有点儿明白了,眼圈发热,鼻头也变得酸楚,低低地喊:“哥……”
秦铮把椅子拿过来放好,见林一航流泪,心头闷闷地不是滋味,“我以后陪你上课,没人敢欺负你。我……”他很清楚自己现在是亡羊补牢,再说什么多的都显得苍白,只能从兜里摸出那块儿洗干净了的小手帕递出去物归原主,笨拙地试着安慰,“别哭,说话算话。”
林一航吸着鼻子,把秦铮的手推回去,胡乱用袖子揉了揉眼睛,“哥,这个,送你。”他眼泪还是收不住,心脏紧缩着发颤,只觉得感动,“我,没什么,东西……也,帮不到你。这个,我自己,绣的,不太好看。你,别嫌弃……”
学校慢慢来人了,校门口热闹起来,人流渐渐密集。四楼陆陆续续上来几个同学,望见他们都忍不住驻足,不多时就全趴在栏杆上看起热闹,好似停在电线上的麻雀般站了一排,声音也叽叽喳喳,不住地议论纷纷。
七十周年校庆晚会出了打架事件,主角是高三风云人物吴宣和秦铮的绯闻男友,传言两个oga为秦铮打得头破血流,最后秦铮出面亲身拉架。这事儿一听就很劲爆,又在校论坛发酵了整整两天,长着翅膀传遍了三个年级,连外校都有所耳闻。眼下俩传绯闻的站在这儿,八卦的人越聚越多,不一会儿就把四楼挤得水泄不通。
听见身后的喧闹声,林一航不敢再哭,秦铮也把手帕收回兜里,视线淡淡朝人群扫过去,空气中的雪松味儿倏然变浓,所有人都嗅到了其中的昭昭警告,气氛一时有些凝固。
秦铮手掌贴着林一航的背,以一种保护的姿态把他轻轻推进教室,然后拉开椅子在走廊上坐下,开始整理自己的课本。他没收敛信息素,清冷的雪松味儿隐隐充塞整层教学楼。一班附近最浓,秦铮周遭的空气凉得砭骨,本班来上课的人一时之间都不敢靠近,几个心虚的oga更是远远站着发怵。
林一航有些担心秦铮因为他惹事儿,掏出手机给他发了好多微信。秦铮一概没理,收拾好桌面后就摊开本书自习,留给众人一个门神般的背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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