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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再往里看去,看见了一袭白裙,来人斜靠着她平时发呆歪的躺椅上,手中正把玩着那只血玉镯子。
那只手是有力量的,但是又因多年不曾劳动而显得苍白,与血色的镯子相映成趣,此刻微微低垂眼帘,眼睑下垂落一片阴影,姿态很放松,并没有勃然大怒的模样。
裴宣痛苦地想闭眼。
越是这样越是气的厉害,暴风雨前的平静,她深有体会。
子书谨听见了脚步声,目光从镯子上移到立在门前的人身上。
十七八的少女清秀而灵动,她太活泛肆意于是少让人注意到她的容貌,她其实有着极为出众的相貌,乌黑的长发垂至腰,点漆似的眼眸,肤色带着少年人的白净透亮,还有裴家一脉相承的美人尖。
她不爱矫饰,今天穿的是一件浅草绿的长裙,像早春嫩绿的柳枝刚刚抽芽。
这样的颜色太过鲜嫩,早已不在曾经先帝所选择的范围之内,却很衬这个年纪的少女。
春意盎然,生机无限,层叠的裙摆像一个又一个未知的春天。
去见那些年轻的少女合该要穿这样鲜嫩的颜色,子书谨无声弯了弯嘴角,没让人感到笑意,只让人感到寒冷。
“刚去见了胡笳的侄女?祖籍江南,年十七,好下棋,文弱秀雅,小字宛宛,家世虽然差些但容貌秀美与赵家私交甚笃,家资丰厚,”子书谨好整以暇的细细转了一圈那镯子,唇角含笑,:“见的如何?”
你都不知道了吗?还问,裴宣有点想抬头望天。
“太后知道的比我清楚。”
至少我都不知道她祖籍在哪儿小名什么,我只是远远见了一面,有个模糊印象。
“怎么?她们比我好吗?”
那些鲜艳明媚正当年华的女子。
怎么一开口就直接问这种话?这个问题好回答也不好回答,其实裴宣大可以继续糊弄一下,例如太后天资国色如天上明月,岂是地上凡女所能比拟?但她沉默了一瞬,却不想再这么糊弄下去了。
子书谨大概也不想听,说不定会被打死。
“我只想过平平静静的生活,给太后您当面首,我怕杀头。”
你太危险,靠近你就是靠近了死亡的风险,我太惜命,也太懦弱,不愿意再用一生去跟你纠缠,那太可悲了。
“你此刻说的话就是要杀头的,”子书谨的声音完全冷了下来,窗外闷雷阵阵,“你以为哀家舍不得吗?”
舍得,您当然舍得,是我贪生怕死。
窗外的雨声在此刻渐渐大了起来,噼里啪啦的敲在屋檐,如同一滴一滴敲在鼓噪的人心上。
“过来。”子书谨攥紧镯子冷冷的看着她,嘴角依然含笑,慢悠悠的仰倒在躺椅上,那双琥珀色的眼眸如同掩盖着将欲喷发的山火。
裴宣眼睫颤了颤,漆黑的眼里涌动着一些复杂:“太后确定要在这儿?”
“哀家让你过来。”
她用了哀家,声音沉的能够滴出水来。
需要身体的接触让她平息心中沸腾的怒火,那些女子是那样年轻美丽,像一朵朵鲜艳夺目的花朵,她却已经和裴宣错过了太多年,那是一生和又过去的整整五年。
裴宣收敛了神色,不自觉的低叹了口气,她转身将伞放在檐下,将罩在外头略厚的外袍摘下仔细抖落雨水挂在墙壁之上,仅着一袭浅青的薄裙走向子书谨。
一如走向她无可逃脱的命运。
她终于走到子书谨身侧,少女双臂撑在竹椅两侧,漆黑透亮的眼睛如雨洗过:“太后,您说过您不会强迫我的。”
她微微下压,绸缎般的长发随着她的动作瀑布般流泻而下,堆叠在太后肩头。
她身上清浅的皂角香气若隐若现,子书谨眼里生出几分迷恋,目光代替指尖慢慢攀爬上少女尤显青稚的面容,如同一寸寸抚摸而过。
她没有开口说过,但她的行动无一不在表明这件事。
她不会强迫她的。
“那是对听话姑娘的特许,”子书谨微牵嘴角,握住她一只手,将那只把玩许久的镯子套进她的手腕,“你听话吗?嗯?”
你几乎从来没有听过我的话,甚至现在还企图摆脱我。
镯子的大小正好,但正好的镯子戴进去通常需要润一下手腕,子书谨硬戴上去,裴宣的手腕有些疼还有些发烫。
那只镯子在子书谨手中待了太久,冰冷无情的玉质也染上细腻的温度,盈润的坠在她的腕间,衬着少女的手愈发细瘦修长。
子书谨细细观摩着那只镯子妥帖的贴合少女手腕的皮肉,不容置疑的道:“戴着。”
她牵引着这只手落在心脏处,缓缓的贴合心脏。
窗外惊雷一阵又一阵大雨,不间断的敲落在屋檐,几乎像一首不间断的乐曲,与镯子叮当不断的声音相映成趣。
冬日的雨总是如此,又深又重,滴落的如此之急,让人招架不住。
连天雨幕不肯停歇,一阵又一阵。
直到裴远珍踩着大雨而来,灵书手足无措的被拦在院落外,一面担心还在烧的茶水,一面担心无踪迹的小姐,看见老爷平时再也不喜欢好歹是熟悉的人,忍不住凑上前去。
“老爷,小姐惹上什么人了”
裴远珍嘴唇抖了抖,一张老脸煞白,他站在院外,广百无声而冰冷的守在门口,不肯通融半分。
“太后,老臣有要事求见。”他忽地加重声音道。
“”子书谨骤然抓住少女落在她心口的手腕紧了紧,她有些出汗,鬓发微散,但在这种不够端庄的情态里却有些引人沉溺,她吐出一口浊气去看偏向窗边的少女,语调含笑,“你不够专心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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