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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辩的所作所为让张合高看了这位年轻的皇帝一眼,尽管内心中依旧忍不住嘲讽,却已经没有了不屑。
不是所有人都是王弋,刘辩能够做到这种程度已经非常不容易了。
刘辩没有因为右军的霸道而愤怒,反而笑着迎了上去,免了二人的礼数。
“陈使,赵王最近如何?”刘辩真的很憋屈,孤身一人站在街道上,没有一个大臣随侍左右。不过他却很洒脱,笑眯眯地说道,“寡人一直想见赵王一面,奈何造化弄人,天意如此。寡人记得赵王上次派来的人叫虞翻,这次他怎么没来?”
“陛下,虞尚书有自己的任务,当时不在邺城,便由在下代为问候陛下了。”陈震跟在刘辩身后,说道,“殿下过得尚可,只是日夜思念陛下。”
“哈哈哈哈……他会想寡人?怕不是想收拾寡人吧。我们不聊这些。”刘辩没有给陈震找尴尬,反而岔开话题,“五万石新粮可不少,赵王能如此迅筹措实属不易,河北的百姓还好吗?赵王的税率如何?”
“陛下,近些年幸得陛下护佑,河北风调雨顺,百姓安康。赵王定下的赋税不多,十税一而已。不过户部定了政策,从明年开始熟地十税一,五年之内的生地二十税一。”
“十税一?五年?”一个个数字让刘辩震撼不已,据他所知目前京兆尹的税率可是二税一,有些心黑的宗族甚至达到了十税七之多!
这种不给百姓留活路的征收方式他其实早就想更改,可他现在连保住自己都困难,根本不敢碰税率。
“这五万石给寡人,河北会不会产生粮荒?”刘辩犹豫片刻,低声说道,“你和寡人说实话,不管让寡人心死还是如何,你直说便是,寡人早有准备。”
“陛下……”
“你就说吧……”刘辩的声音中甚至夹杂着哀求,“不管如何,至少让寡人知道,天下还有那么一块地方,大汉是对得起它的百姓的。”
陈震闻言面色十分复杂,他在刘辩的声音中竟然听到了些许哭腔。
沉吟片刻,面对这个名不正、言不顺,却是最正统的帝王,陈震最终选择了实话实说:“陛下,河北仓禀富足,五万石对殿下来说九牛一毛。”
“此话当真!”
“陛下,别看这些都是新粮,可就算煮熟了,您眼前这些右军将士都不会吃。”
“为何有粮不食?军纪如此严苛?”
“不。右军乃是正军,正军餐食标准极为严格,肉汤、鱼汤每日一换,二日有鱼半斤,三日有肉半斤,每日面饼二斤。
百姓家中人人有储备之粮,每年有新衣,四时有祭祀,节日有肉食。
河北不禁酒水,价格虽然高一些,寻常人家也买得起。”陈震向刘辩讲述了冀州百姓的生活情况,他并不是出于炫耀,而是内心的信仰崩塌了。
即使他很早便追随了王弋,几次出生入死深入险境,可背负了许多代的汉室烙印终究无法轻易抹除。
如今,高高在上,可望而不可及的皇帝竟然在他面前如此低三下四,让他无法释怀心中那个伟大帝国陡然崩塌后的情绪。
或是出于怜悯,或是出于气愤,他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怀着什么心情说出的一切。
“好啊……好啊……”刘辩听完没有惊讶,反而如释重负。
内心中强烈的绝望和不甘让他多少有些不服,可早已被权谋压断脊梁的他知道大汉终于完了,完在了自己手里。
好在接手的人足够厉害,日后见到列祖列宗他也不需要背负太多,至少要比他那个不靠谱的父亲强。
放下了一切,刘辩对陈震没了兴趣,反而看向张合说道:“寡人知道你,张合张儁乂。”
“陛下知道我?”张合一头雾水。
刘辩笑道:“你算得上是卢尚书的弟子,卢尚书的弟子之中出了一个赵王,我自然知道你们。”
“陛下……”见刘辩谈到卢植,张合行了一礼,想要说些什么。
刘辩却不想听,自顾自地问:“陈使说这些壮士是右军?一个个看起来就武艺不凡,甲胄坚固威武,想必都是赵王的精锐吧。”
“回殿下,是的。”
“寡人记得在陈留赵王也有一支军队,名叫左军对吗?”
“是。”
“右军和左军孰强孰弱?”
“若论阵战,右军不如左军。”
“不如?”刘辩瞪大双眼,难以想象面前这些顶盔掼甲的武士竟然不是最强的,不过他很快便释然道,“也对,听说左军人数数万,人太多打不过也是正常的。”
“呃……陛下……”张合犹豫了一下,解释道,“其实右军才是人数最多的,全军加起来四万有余……”
“多少?”刘辩出了尖锐的爆鸣声,颤抖地问,“这样的士卒,赵王有四万?还不是最厉害的?这……这……养这样的军队需要花费多少钱粮?”
张合当然不会给刘辩介绍右军的构成,然而他觉得吓唬吓唬眼前这个小子很有意思,便笑道:“陛下,兵无常势,水无常形。战场胜负在于博弈,士卒强悍只是殿下最低的要求。至于需要花费多少钱粮……末将实在是不知道,不过维持这些军队对于殿下的财政来说并不是主要支出,民生才是殿下关注的重点。”
刘辩此时的脸色已经不能用吃了苍蝇来形容了,而是苍蝇在嘴里爆开,爆了一嘴的蛆虫般恶心。
他不明白眼前这些人的装备比五营都要好,王弋怎么会养得起那么多的?以他的脑子实在想不通天下哪来的那么多钱,感觉单单一个河北比整个大汉的钱都要多,这不合理啊……
羡慕……嫉妒……无数情绪涌入他的心头,他真的好想拥有,哪怕是眼前这支两千人的军队也好!
可是他更有自知之明,别说王弋不给,就算王弋给他了,他也不可能养得起,哪怕是在无数个夜晚的美梦之中自己幻想的鼎盛大汉也养不起。
除了沮丧还剩下什么呢?
刘辩拼命地在心底寻觅着,希望在角落中找到一些可以盖过王弋的地方,不说压上一头,只要高出一点就行。
但他悲哀的现,自己除了早已无人敬畏的血脉之外,真的一无所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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