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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79章 姚苌旋师惊梦翟瑥斩将扫宗（第2页）

原来苻登出兵时，姚苌患病而小愈，他不欲与苻登剧战，所以想出了一条疑兵计，诡去诡来，使苻登无从测摸。等到苻登退兵还雍，他本已绕出登前，伏兵待着。及见苻登行列整齐，料不可犯，也乐得让他过去，自还安定罢了。确是狡猾。

秦雍州牧窦冲，已进任右丞相，窦冲徙屯华阴，被晋河南太守杨佺期击走，他尚矜才使气，上书登前，自请加封天水王。是由杨定为王引使出来。苻登偏偏不许，窦冲竟僭称秦王，改年元光。登闻报大怒，即引兵攻冲。厚杨定而薄窦冲，苻登实在不公。

窦冲情急生变，遂向后秦乞降，请援师。姚苌欲力疾赴救，尹纬进言道：“太子纯厚有声，惟将略未曾着闻，可遣令代征，使示威武，也是固本的要着哩。”

姚苌于是召姚兴入嘱道：“闻冲兵现屯野人堡，汝若趋救，必有一场恶战，胜负未可逆料，不若径攻胡空堡，使苻登撤围还援，那时冲围自解，汝亦可全军引还了。”

姚兴受计而去，行抵胡空堡，登果还救，兴遵着父命，不与交战，便即退归。

姚苌因久病未痊，命儿子姚兴先行返还长安，自引从臣继。到了新支堡，夜宿驿中，朦胧中看见一金甲皇帝，领着数多将士毁门进来，仔细一瞧，那皇帝不是别人，正是秦王苻坚。

姚苌当下骇惧欲奔，回头急望，恍惚看见有宫门开着，便踉跄跑入。可巧有宫人出来，便向他们呼救，宫人手中，各有长矛持着，应声拒敌，争把手中矛掷去，不意敌兵未曾击倒，自己的肾囊上，反被掷中一矛，顿致痛彻肺腑。更可恨的是敌兵哗笑，拍掌欢语道：“正中死处，正中死处！”那时又痛又愤，咬着牙根，将矛拔去。矛才拔出，血即狂流，越觉痛不可耐，一声号呼，竟致惊悟，才知是一魇梦。

心虚易致鬼揶揄。挑灯审视，既没有甚么皇帝，又没有甚么将士，不过肾囊上却是有些暴痛，卸裳俯视，略略红肿，也不知是何病症。挨至天明，姚苌身上的肿势又添了一半，便召医官入视，医官就病论病，无非说是疝气等类，外敷内治，全不见效，只觉得囊胀难忍，令医用针刺治。

医官不得已如言施针，竟致血出不止，仿佛似梦，姚苌痛极致晕，不省人事。好容易灌救得活，仍是神志不清，狂言谵语，或云臣姚苌该死；或云杀死陛下，实为兄襄，并非臣罪，幸勿枉臣！半真半假，死且欺人。从官看见姚苌生病着急，不便逗留，只得将姚苌舁置车中，使他卧着，匆匆还入长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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姚苌偶然感觉清醒，于是召传太尉姚旻，尚书左仆射尹纬，右仆射姚晃，尚书狄伯支等，受遗命而辅政，并且嘱咐太子姚兴，说道：“受遗诸公，统是我患难至交，如有人无端诬毁，慎勿轻信！汝能抚骨肉以仁，接大臣以礼，待物以信，字民以恩，四德具备，自可永年，我虽死无忧！”

姚苌言毕即而去逝，时年六十有四，在位共八年。

姚兴恐怕内外有变，于是秘不丧，急忙调来叔父姚绪镇安定，姚硕德镇守阴密，召弟崇还镇长安。姚硕德部下诸将佐，各进白姚硕德道：“公威名素振，部曲最强，今闻故主已终，新君甫继，恐不免与公相猜，公不若径赴秦州，观望时势，自作良图，免贻后戚。”

姚硕德怫然道：“太子志度宽明，必无疑阻。今苻登未灭，即自寻干戈，是蹈三国时二袁覆辙，袁谧袁尚。徒取灭亡，我宁死不愿出此呢！”

随即启行至长安，与姚兴相见，姚兴优待如常，遣令赴镇。一面自称大将军，授尹纬为长史，狄伯支为司马，部署将士，严备苻登。

苻登屡使侦骑觇视，探得姚苌的死耗，当即还报，苻登欣然道：“姚兴小儿，怎能敌我，但折杖以笞，便足使他屈服了。”夜郎自大。

苻登遂驱众尽出，但留弟安成王广守南安，太子崇守胡空堡，自督兵径向关中。复遣使拜金城王乞伏乾归为河南王，领秦梁益凉沙五州牧，并加九锡。这乞伏乾归，就是乞伏国仁弟。国仁曾经受苻登封爵，称苑川王。

逾年即殁，子公府尚在幼年，部众谓宜立长君，因而推乾归为大将军大单于，改元太初，徙居金城。且向秦报闻，秦遣使册封乾归为金城王。乾归雄武英杰，不亚乃兄，征服附近部落，威振边陲。立妻边氏为王后，用出连乞都为丞相，悌眷为御史大夫，也是一个小朝廷制度。苻登欲规取长安，所以加封乾归，联为声援，自引兵急进，从六陌趋废桥。后秦始平太守姚详，据住马嵬堡，堵截苻登军队。

姚兴恐详不能防御，特遣长史尹纬，率兵助详。

尹纬径至废桥拒登，苻登争水不得，兵多渴死，遂麾众攻打尹纬。尹纬正欲与战，忽然看见狄伯支驰至，传达兴命，教他持重，不可轻战。

尹纬勃然道：“先帝升遐，人情震惧，今不思奋力歼寇，乃使逆竖压境，日久变生，大事去了！纬情愿死争，不敢闻命！”说罢，便麾众出战，一当十，十当百，竟将登众杀败，追奔数里，斩馘甚多。

是夜，苻登竟而溃归，尹纬乃旋师奏功。姚兴始才为父丧，举哀成服，命其在槐里筑坛，嗣即帝位，大赦境内，改元皇初。寻由长安至安定，调集人马，再击苻登。

苻登败回南安，不料弟姚广与子姚崇，都因闻败心惊，弃戍远窜，转令登穷无所归，没奈何奔至平凉，收集溃卒，走入马毛山。

蓦然听闻姚兴又率众十八来攻，自思众心携散，不能再战，乃亟遣子崇驰诣金城，向乞伏乾归处求援，并进封乾归为梁王，愿将妹东平长公主嫁与乾归。

乾归乃遣前将军乞伏益州，冠军翟瑥，分领骑兵二万，前往援救苻登。

苻登闻援兵将至，出山探望，遥遥看见山南处有大兵驰到，正道是援兵前来，便即踊跃欢迎。

待至两下遇着，才觉叫苦不迭，原来不是援兵，乃是姚兴进袭的潜师。那时退避不遑，只好与他交战，不到半时，部众一半伤毙，一半逃去，单剩登一人一马，返身乱跑，被姚兴的兵士快马追及，你矛我槊，戳死在马下。总计登在位九年，大限五十二岁。

苻登之子苻崇窜来到湟中，得悉乃父死耗，还想据位称尊，草草登极，改元延初，再遣人至乾归处乞师。

当时乞伏益州等不及援苻登，中道折回，报明苻登战死情状，乾归即变易初心，逐回崇使。苻崇孤立无助，自知艰危，乃走依陇西王杨定。

杨定听闻乾归不肯兵，投袂而起，召集步骑二万人，与苻崇共攻乾归。乾归得报，顾语诸将道：“杨定勇虐聚众，穷兵逞欲，我看他此次前来，乃是恶贯已盈，徒自取死。天方授我，此机正不可错过呢！”乃遣凉州牧乞伏轲殚、秦州牧乞伏益州、立义将军诘归等，出拒杨定。

乞伏益州为乞伏乾归之弟，素称骁勇，先驱急进，驰至平川，正值杨定麾兵进来。益州兵少，杨定兵多，毕竟双拳不敌四手，被定杀败，夺路奔回。

乞伏轲殚诘归，亦引众士兵退还，独冠军翟瑥，趋入轲殚军营中，仗剑进言道：“我王具神武英姿，开基陇右，东征西讨，无不席卷，所以威振秦梁，声光巴汉，将军身膺重寄，位重维城，理应宣力致命，保安家国，秦州虽败，二军犹全，奈何不思赴救，便即返奔，将军自思，尚有甚么面目，敢见我王呢？瑥虽不才，愿为国效死！”可谓壮士。

荆轲殚听翟瑥的话，不禁心怀有惭，便向翟瑥谢过道：“我所以未赴秦州，正恐众心摇动，未肯向前，今如将军所言，已知众愤，且败不相救，当坐军罚，我难道敢自偷生，徒取罪戾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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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着，即命翟瑥为先锋，自率骑兵继进；且遣人分报益州诘归。

益州诘归，也勒众再进，两面夹攻杨定。杨定恃胜无备，陡遇三路杀来，竟至无法抵挡。主将慌忙，众愈骇散，那翟瑥舞着大刀，左斩右劈，如入无人之境。

杨定尚思拦阻，不防翟瑥已经来至马前，砉的一声，其人头竟然落地。就是秦嗣主苻崇，亦不及奔逃，致为敌军所杀。前秦自苻健僭号，传至苻崇，合计六主，共计四十四年而亡。有诗叹道：

善败不亡善战亡，苻秦一代费评章。

寿春六陌重寻辙，祸始佳兵终不祥。

苻氏已亡，乾归并有陇西巴蜀诸地，遂增置官属，张示声威，欲知他一切详情，待至下回再叙。

东晋时的五胡十六国之中，当属苻秦最盛，而衰败亦是最。苻坚以淝水之败，便至不振，卒死于姚秦之手。

苻登以废桥之败，即无所归，仍然为姚氏所杀，而苻崇更不足道。即是以观，可见姚苌之梦见苻坚，并非苻坚之真能为祟，不过是因为姚苌私心辜负，心怀内疚，恐遭幽冥谴罚，渐渐导致病危神散，于是有此梦魂之可怖。不然，苻坚如果能祸姚苌，宁独不能自保自家子孙？惟苻坚得国，由于篡弑，故其后卒不得令终；姚苌虽然背叛苻坚，而为兄复仇，犹有可说，其得保领以殁，盖于侥幸之中，可有理数存。谁说乱世之中必无天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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