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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初隆顺帝留下他,一是为了处理那些异党逆臣,二就是为了敛财。
等到这两件事都做得差不多了,裴清想着,自己该退了。若是不退罢了,现在不是想这个的时候。
永平见着他们二人在说悄悄话,撇了筷子就跑到永嘉身边来,从他们二人的座椅中间挤了个脑袋出来,笑嘻嘻地说:“永嘉姐姐,裴姐夫,你们在说什么话呀?”
裴清回道:“在说南巡之事。”
永平立马扁了嘴:“我还差三个月就满十岁了,皇兄偏不允准我去。”
永嘉摸了摸永平的脑袋:“瞧你这闹腾的性子,在宫里头都能闹翻了半个天的,去南巡还得了?不知什么时候就跑到哪处不见了。你且将你这性子养得乖巧些,皇兄下一次也就允你去了。”
永平吐了吐舌头,不再说这个事儿,转了转眼珠道:“永嘉姐姐,你什么时候给我添个小侄女呀?”
永嘉一愣,“啊?”了一声。
裴清立马笑了,和颜悦色道:“小殿下想要个侄女?”
永平重重地点了头:“嗯!这两年新添的都是小侄子小外甥,一点儿趣味也没有,要是小侄女就好了,可以给她梳漂亮头发穿漂亮衣服。”
永嘉的脸红了,轻拍了永平一下:“你是将小孩子当木偶玩呢。”
说着。便觉有一道变得炙热的视线黏在她身上。永嘉故意没朝裴清看去,转过了身,欲盖弥彰地舀着碗中的汤。
又听到裴清的一声轻笑。
众人又聊回永嘉和裴清身上,他们只好再一次起身敬酒。永嘉饮了几盅之后就换了茶代酒,可还是觉得有些喝多了,恹恹的,像朵被霜打了的花。她本来就不大喜欢这种场合,但今日都是宗亲,她又是主角,便不好提前离了场。只静静坐着,但身上半个魂已经飞出去了。
裴清丝毫不显疲惫,不知道多少盅酒饮了下去,仍同平常一样神色自若。永嘉打心底里觉得他是个能人,是个官场上的好料子,他真的太适合这些迎来送往的场合了。
永嘉眯着眼睛用锦帕掩面打了个哈欠,裴清忽然用手肘碰了碰她,用筷子指了指桌案上的一盘菜,笑着说:“蔫掉的豆芽菜。”
永嘉不明所以,裴清轻轻吐出两个字,像你。
他找打。永嘉挤出一个和善的微笑,说:“既然裴大人喜欢,那就多吃一些吧。”
顺势夹了一大筷子到他的银盘之中,裴清挑了挑眉,吃罢之后像是赞赏着山珍海味一般道:“可口至极。”
说罢,裴清起了身,向隆顺帝作礼道:“殿下有些醉了,请皇上容微臣带殿下出去醒醒酒。”
初秋的夜已经有些凉,方到了殿外,裴清就接过月若手中的披风替永嘉披好。二人屏退了随行的宫女和宦官,凉风习习,吹得永嘉酒意半褪,清醒了不少。
永嘉望着熟悉的隐在夜色中的各处殿宇,懒懒道:“出来做什么?”
裴清笑道:“怕你从绿豆芽蔫成黄豆芽。”
永嘉懒得搭理他,裴清又道:“去宫里走走,消消食。”说着,顺势牵起了她。
裴清的手很热,握起来很舒服,但这不是永嘉愿意让他牵手的道理。永嘉面无表情地想将手从他那儿抽出来,却被他攥得更紧。
裴清轻声说:“装装样子。”
说起来“装装样子”四字,永嘉想起了刚才永平的话,虽是童言稚语,却提醒了她。裴清愿意同她装这个样子,但时日一久难免会被识破。永嘉在这上头倒是无妨,但是裴清总不可能不要个孩子。不说是个位极人臣之人,便是寻常百姓也想有自己的孩子。
永嘉便道:“南巡之后,可以往府里头添几个人了。”
裴清一时没解她的话,问道:“侍女不够用么?”
永嘉道:“我是说内宅之中可以再添几个人,你既已成了婚,纳妾是寻常事。”
裴清的步子一顿,没说什么,重又走动起来时才轻声道:“不必了。”
永嘉没说话,只当裴清是明面上推拒。她只是将自己心中所想说出来,他意会就好了。寻常夫妻差不多是婚后两三年或是正头娘子有了身孕才开始纳妾,裴清自然也要装一装样子。
既是消食,永嘉原是想向御花园中走一走,裴清却说想去长明宫。长明宫中的物件已然搬空了,宫中并无侍女宦官再侍奉着,黑漆漆的有何看头?
裴清说想看一看她从前日日住着的地方,永嘉拗他不过,便领着他去了。
从乾清宫到长明宫的距离并不算太远,走个一刻钟也就到了。但是裴清的步子比平常缓很多,永嘉只当是他喝的酒有些多,故而步履绵软下来些,便陪着他一同慢慢走着。
月色清明,映在宫道两侧的朱红宫墙上。成群的宫殿绵延,檐脊上的神兽静坐着,威严肃穆。
裴清静默着,用步履缓慢地丈量脚下的石砖路。
他已经近两年没有走过这些路了。
当年初到宫中,他成日里拎着个药箱在各座殿宇间穿行,在各处宫道上奔走是常态,但他从未好好缓下步子来细细看过皇宫。那时是因为心中有怯,彼时他裴清不过是个侍讲学士,到了宫里做祁隐也只是个太医,所以低着头不敢望天颜。
等身登青云之时,他却不能再入这宫中了。今日天子家宴再入皇宫,皇宫内景未变分毫,但心境却已大有不同。
快两年了,他想要的是留在她身边。
还好,一切都不迟。
二人走近了长明宫,裴清站在宫门下,仰头看着金字匾额。他曾许多次地踏入这里,从最初只当做是日日上职,到逐渐期待着来见她,时间不过是几月,却让他记了很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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