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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备车!”她说,又扭过头去看向自己的学生,“你即刻返回城门,务必严加防范!”
怎么这么巧正好就是今晚!
车厢剧烈震动了一下,梁知吾仓促从思绪中回神,撑住座位防止自己扑倒。
外面没传来驾车人的叫骂,应该不是突然窜出来的动物或者没注意的人惊了马。她从车上下来,一眼看到另一架马车和自己这架怼到了一起,两边的人和马都没事,只是自己这边的车辕被这么一撞弯折过去。
现在换一辆车来是来不及,梁知吾走到车夫旁边,看着也匆匆从对面车上下来的年轻人。
那个年轻人披了一身银灰色的薄斗篷,斗篷里的衣服是很鲜亮的颜色。他低着头,结结巴巴地道歉,显然也被突然撞上的两架车吓坏了。梁知吾摇摇头,看了一眼套在车上的马。马没有备鞍,骑进宫里有些费劲。为今之计只能借对面的马车用。
“我是尚书右仆射梁知吾,”她说,“急事进宫,未审出了这样的事。其余不论,还请用马车捎我……”
她说话的时候那个年轻人还在道歉,他慢慢地走过来,咕哝着是自家车夫不长眼冒犯了右相。在昏暗的天光下少年人的身形暧昧不明,梁知吾蹙起眉来,隐约觉得他有些眼熟。
“你……”
下一秒,她的腹部骤然一冷。那个年轻人双手握短刀,直直地刺了进去。
“对不起,”杜焕郎说,“但我无论如何也不能让您进宫。”
他箭步上前扶住了梁知吾,把刀向前又推了一寸。梁知吾身边的车夫第一时间没察觉到异状,意识到自家主人倒下去时已经晚了。
为杜焕郎赶车的那人抄起早就靠在轮辐旁的棍子,照着他的头顶猛砸两下,把他踹倒在地。
梁知吾背靠着马车坐下去,失血让她一阵一阵地倒气。“你……”她说,“你可知道你在做什么?”
年轻人垂下鲜血淋漓的双手,眼睛里居然有几分迷茫。
“您不能进宫。”他小声说。
杜焕郎其实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其他人也从未想过要让他做什么。他一直都是个孩子,是个被哄着劝着插到圣人身边讨她欢心的棋子,甚至棋子都不知道自己是棋子,当这件大事被安排下去的时候,谁都没想让杜焕郎进来掺和。
他能做什么?他从来就不是被养来做这些事的!
自然而然,也就没人注意到这些天杜焕郎到底在哪里。
杜玉颇回来那天他躲在窗外,杜流舸去梁府那天他一直跟着。他被惯着宠着养大,但他身上毕竟还有一点他母亲的血。
杜焕郎清楚地知道母亲和阿姊兄长是要谋反,也清楚地知道作为杜家子,他没什么选择立场的余地。
这几天他一直在做梦,梦见初春又开始下雪。他推开窗户,外面白得像是还没画完的宣纸。一点红色落在这张纸上,飘飘忽忽。
他向着那红色走过去,少女的面容就逐渐清晰。封赤练还穿着那天在雪地里穿着的红斗篷,背靠一株桃树。雪落在桃花上,花枝一颤一颤,把尚且新鲜的花瓣抖落下来,花被雪水贴在少女的额头。
“小杜郎君,”她抬起眼看着他,“到我这里来。”
他沉默地站着,不走过去,只在她的注视下低下头。
“陛下,”他说,“您真的喜欢我吗。”
他当然喜欢她,从马球场的第一眼到现在,他的心里装的全是她。
如果他不曾有过官身,如果他不曾站在朝堂上,他就不会看到他喜欢的那个少年人有另一副面孔。
坐在高处的那位君王冷酷极了,喜怒无常极了,雪夜里暖红的灯变作覆盖整个天幕的白风,将他的心裹挟在里面。
他当然也喜欢那样的她,每次站在陛前的时候,他的心脏就控制不住地雀跃起来。可他总觉得自己在一场幻觉里,要么御座上那位无情的帝王是幻觉,要么在雪夜里珍重地牵起他的手的那个少女是幻觉。
帝王是不会那样诚挚天真地喜欢他的。
桃树下的少年帝王轻轻笑了一声。
“到我这里来,”她重复了一遍,“你什么时候都可以过来,只要你信。”
这句话轻轻地敲在杜焕郎的肩膀上,一瞬间让他的心脏骤缩,肋骨嗡鸣。他在梦中的雪野里捂住脸,发出愧疚的呜咽。
他根本不该问那个问题,他根本没有资格用这种暗含指责的口吻去质疑她对他的感情。
他的母亲是忠臣吗?他的长姊长兄没有做过见不得人的事情吗?他在杜家长大,对这一切一无所知吗?他只是快快乐乐地不去想,不去看,也不去想那个要他不要留宿宫闱,温柔地留下他的退路的少年帝王到底面对着什么。
他问出这句话只是因为他快要对不起她了。作为一个杜家子他只能选择站在家族那一边,他是巨树上的青枝,他本来就是这棵巨树的一部分。
他想要告诉自己其实这就是朝堂上的那些事,她其实也没有那么喜欢他,他其实也没有那么对不起她。
而她还静静地看着他。
杜焕郎跪下来,伏在雪地里。桃花的花瓣就落在他手前不远的位置,伸手碰不到,但再挪一挪膝盖总能拾起一两片。
“陛下,”他说,“对不起。是我错了,是我……”
长姊为他准备过漂亮的衣服,母亲在他幼年来请安时总为他准备甜汤,在年节过后的第一天母亲会来父亲的住处,她把他抱在膝盖上,看仆人们来来往往地挂彩灯桃符。他不知道该怎么背叛这一切,该怎么告诉自己家人不爱他,他可以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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穿越死神世界… 只是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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