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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河洲,作为外人,我们当然无法评论郑瀚生的道德品行,可是你——”
程迩眼眸低敛,尾音拖长,随即声音骤地一顿,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大抵不是只参与郑瀚生这一次谋杀吧。”
林河洲脸上表情一僵,干裂的嘴唇隐隐约约渗出血丝,一时间哑口,只能狠狠瞪着程迩,一言不发。
见林河洲嘴角轻微抽动,眼底渐渐恢复几分冷静,程迩依然面无波澜,狭长的凤眸微微眯起,一字一句清晰地质问:“林河洲,你以这种极端方式惩处了郑瀚生,那其他的受害人呢?无论你是参与策划这场杀人游戏的人,还是与策划者达成了什么协议,你就是什么彻彻底底的受害人吗?”
林河洲深吸一口气,唇角带着一丝细微的笑意,隐含着几分自嘲:“是我亲手杀了郑瀚生,也是我用电锯将他切割成一块一块,包括绑架抛尸你,我从头到尾参与,这一切我都认。法律会怎样判我,怎样惩处我,都无所谓。”
他其实最初就没有想过逃脱法律的制裁,在道儿上混迹多年,看遍人生百态。有人千层面具、狡猾如狐狸,谄媚圆滑尝尽各种便利,有人掏心掏肺、一腔真心,却被人弃若敝屣。
见两人沉默,他眼尾渗出苦涩的泪水,顺着脸庞缓缓滑落,他一边仰起头,一边自嘲地笑了,胸腔震动着:“这二十八年,从没有人看得起我,上学时木讷懦弱遭人白眼,混社会时任劳任怨遭人轻视。打群架,我冲在前面,这牢我一坐就是三年。可从龙志成到冯奂,他们又何曾把我当人看过?”
他吸着鼻子开始抽气。
余寂时微仰起头,一双清澈的眼中尽是清明,沉静地开口:“我不认同你。”
顿了顿,他凝视着林河洲,从他脖颈露出的黑色纹身,到伤疤累累的手臂,喉结一滚,语气平和地开口道:“别人怎样轻视你、辜负你,你都无法左右。你能够做到的,是自己看得起自己,是自己把自己当人。”
“你不是天生的恶人。你知善恶明事理,你应该为自己而活。”余寂时说着,眸光轻轻闪烁着,犹如冷彻深渊中暖融融的光。
说着,他长叹一口气,眼中浮现出几分惋惜:“哪怕辍学,也可以选择做一份正经工作,即使薪资微薄,也完全可以自食其力。可你一旦沾染上黑恶势力,就会无限放大心底那一份恶,所以在遇到郑瀚生时,将内心积压的不满尽数发泄,以至于做出这般选择。”
林河洲呼吸一窒,心脏好似被戳中,面上那分坦然也在地动山摇中崩塌。沉默几许,眸中多了几分晦涩,像有一层久久积郁的黑蒙蒙的雾,被阳光一瞬间刺破。
见林河洲动容,余寂时抿了抿唇,凝视他的双眼,嗓音温和又清晰,缓慢讲述起美好的幻想:“如果你能够回到过去,还会做出这种选择吗?”
林河洲嘴唇动了动,酸涩堵塞于喉咙,令他几乎无法呼吸。
直到余寂时摇了摇头,漆黑的眸中翻涌着复杂的神色,略含无奈地低敛眼睫,说道:“可没有如果。你不想再向我们提供线索和信息,我们自然也不会强求。你当然也不需要害怕我们失望,你是你自己,一切选择,都由你心而定。”
空荡荡的审讯室,空气都弥漫着干冷的气息,林河洲仰着头,天花板上的照明灯散发出明白色的光,在眼眸中晕出一片光痕,摇摇曳曳,不甚清晰。
他想抬手擦拭眼眶,却被冰冷的手铐阻拦。
他久默无声,只有一颗心,在与多年的枷锁做着抗争。
余寂时面色平静,指腹依旧不紧不慢地摩挲着键盘的空格键块,也等了许久,觉得胸口也郁积着一口气,他抬眸看向程迩,随即向林河洲说道:“你也熬了一夜了。先休息休息吧。”
“等等!”
两人刚要起身,林河洲失去焦距的双眸瞬间坚定,沙哑地开口喊道。
“我其实也并不清楚同伙两人究竟叫什么,高个子叫达哥,矮个子叫顺子。两人对我相当警惕,因此我知道的信息不多。”
“当初在酒吧附近那个商圈,我偶然看到郑瀚生和他妻儿一起逛街,一直站在不远处盯着他们。达哥看到我,问我发生了什么事,需不需要向他这样的陌生人倾诉。”
林河洲眼眶依旧猩红,只是原本疯狂几近失智的瞳仁中多了几分清明,逻辑清晰地开口,“他问我,想不想让他死。”
不言而喻的,他那时委屈愤怒参半,几乎没有半分犹豫,就答应了。后来也不能说没有后悔过,只是短时间无法疏解的恨意,令他一次又一次狠下决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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