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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药料稀少,这是最后一丸“鬼见愁”,此药不可多用,三丸已是极限,要再不建功,自己怕真是失败了。王谢心里惊涛骇浪,脸上一丝表情也无,将替换下的布料团了团搁置一旁,把被子重给苏文裔盖上,道:“现在,你我用酒浸湿白布,给他擦足底。”而后又报出一串药名,叫人按常法煎了,始终温在火上,随要随取。
江海连连点头,换绷带时他看见伤口处糊着大团污物,血肉模糊腥气扑鼻,也不敢问,手都是颤抖的。直到一床被子隔开视线,才缓过少许。
接了白布,一人一足,江海仿照王谢的手法,按揉起来。
足足半个时辰,江海手臂都是软的,看看王谢,也是满头大汗,然而双目仍精光闪闪。
江海暗道惭愧,自己比谢少爷还年长几岁,气力明明更足,谢少爷都不停手,自己怎么就想着累呢,况且现在,是在救文裔的命啊,谢少爷不过是非亲非故的外人,尚如此用心,自己哪能拖人后腿。想到这里,又加了把劲。
王谢自是不知他的心思,满脑子想到的,就是这人不能死,只要活了就证明燕华也不会死,所以就算使尽浑身解数,也得保住这条命。
也不知过了多久,苏文裔惨白的足背在手里微微动了一动,却是血脉跳动,王谢两只眼睛睁大了,放手,起身,骈指探向苏文裔脖颈,沉声道:“拿药来。”
依然给苏文裔卸了下巴,灌进大约两三口,放下碗。
“可以给他擦擦身体,记住千万不能移动。”王谢退后一步,几乎坐在地上,此刻方觉得筋疲力尽。
床上苏文裔呼吸平稳,脸色虽然还是惨白,但已经没有死气沉沉的模样了。
“每隔一个时辰,喂一次药,每次就两三口的量,绝不能多。”王谢说着,够到了酒,冲了冲自己双手,反复捻揉拍打,“江叔,你也来,不然过阵子十指胀痛。”
“好。”
“叫人在旁边守着,听见他肠鸣排气,就将汤药兑上一半水,加少许糯米和盐,煮粥,要软烂,要稀不要稠,也是隔一个时辰喂上两三口,记住,千万不要移动!”王谢郑重强调了两遍。
“好。”
看看天色将明,王谢晃晃悠悠站起来往外走:“江叔,我回去歇一会,不用管我,您也歇会罢,大家过去看一看,也各自去忙罢。”
屋外苏掌柜等人,夜里得知凶险,一颗心险些从胸口跳出来,好容易王谢发了话,道过谢争着凑到床前。
江海连忙将王谢的吩咐说了一遍,苏氏不放心,便要先守着丈夫,几人商议轮班不提。
王谢一脚深一脚浅回房,比燕华往日起身的时间还早点,燕华迷迷糊糊听见动静,紧张问了声“谁”,王谢嘟囔一句“是我”,然后就一头栽到床上,哼哼着诉苦:“燕华,我给少掌柜按脚底按了快一个时辰没停手,手指头又木了,疼……”
燕华心疼地摸索到他的手,细细按摩起来:“少爷,再歇会吧。”
“嗯,燕华陪我再睡一会。”王谢说着闭了眼,往燕华身边挤挤。
原来累极了的少爷也会撒娇啊。燕华在黑暗中勾起唇角,红着脸,摸索着给自家少爷掖掖被子,又细心按摩起了少爷的手。
一觉醒来,王谢先是觉得双手被束缚着,于是挣脱开,睁眼,看到的是身旁燕华拥被而坐,两手空空,还留着抓握的姿势,面上愕然和紧张并存。王谢连忙把手又伸过去,道:“燕华,我醒了。”说着握住燕华双手,凑到对方耳畔,“你一直给我按摩,是不是?燕华真好,谢谢。”
燕华果不其然脸上一红,王谢暗乐,燕华脸皮薄,每次这样靠近了说话都脸红,甚是可爱。
“少爷,起身么?”
“嗯。”王谢看眼滴漏,自己睡了一个多时辰,还不算晚。
小厮还在门外候着,看见王谢开门,赶紧行礼,转身下去,不一时送洗漱之物过来,跟着问是不是和苏掌柜一起用饭。
王谢连忙答应这就过去,跟燕华到厅里一看,好么,全家除了苏氏和江海,都在,不敢惊动谢少爷,就等他醒呢。王谢一边道谢一边问苏文裔的情况,早有小丫头上来说,少掌柜一直睡得安稳,也喂过一次汤药。
王谢见众人眼睛是红的,眼圈是黑的,感叹了一下家和万事兴,顺便将昨夜的险情说说,苏文裔这条命暂时是没问题了,虽然吐出了淤血,但是失血实在太多,要想缓过来,只能靠养,估计今夜之前,若能肠鸣排气,明日清醒的可能性很大。
这已经是天大的希望了,大家不住道谢。王谢又问有没有报官,苏掌柜为难道:“东方管事已经报官了,但是文裔始终昏迷,这事一时也没有头绪。”
王谢也只能叹息。
用过不算早的早饭,王谢便要告辞。苏掌柜怕极了昨夜之事,实在是不愿放人,苦苦说了半晌,王谢想想,也担心有个万一,写封信叫小厮送到康安堂,顺便带些药回来,自己安心在苏家住了。
小厮回来不久,忽然有人拜访,苏掌柜一看认识,一位是洛大夫,另一位便是日前给苏文裔看过诊的大夫之一,姓裴,裴大夫年纪也不小了,六十多岁,清矍消瘦,看着仙风道骨的一个人,便是他给开的“三味吊命汤”。
普通吊命汤,只用老参一味,加水煎成,三味则是从皇家流传出来的方子,效力自不必说。
裴大夫见了苏掌柜,拱手行礼,声称想看看苏少掌柜病体,并向王谢请教。
苏掌柜请遍医馆之事,春城人家略有耳闻。面对失血过多,内腑受损,万里有一治醒了还是废人的苏文裔,裴大夫也是束手无策,然而今早叫小僮去药铺取些药材,小僮正进的康安堂,就听见洛大夫在说,苏少掌柜绝对能痊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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