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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声呼唤打断王谢思路,抬头,门口站着一男一女两个花甲老人,粗布衣裳,衣着简朴,一看就是劳累大半辈子的普通人,神色有些紧张地望向自己。
王谢一看,面熟,但不认识,便搁了笔问:“可是要看诊?过来罢。”
“是。”
过来的人有点犹豫,毕竟眼前这人在十几天前还是著名的浑人二货纨绔少爷。就在昨天,有人在“客满堂”亲眼见到王谢胜了兴安医馆,对这位从纨绔混蛋摇身一变成为名医的谢少爷,有夸奖浪子回头的,有赞扬深藏不露的,有怀疑沽名钓誉的,其中就有几人,亲戚朋友中有些医治不好的老毛病,便想着是不是过来试试看。
从来都是巾帼不让须眉,这位头发花白的妇人,便是听了人说,谢少爷现在医术特别了得,就打算碰碰运气,愣是带着老头子过来。临到进门又有点怯,还好眼前坐着的这个谢少爷说话还和气,也没有瞧不起人的意思,她就扶着自家老头慢慢走进来。
王谢一见老人艰难走路的姿势,就明白了五六分:“可是风痹?”
“是啊,俺老头子这病都有十五六年了,每天早晨腿脚都打不过弯,就是俺给他揉开了,才能下地,平时就疼,赶上阴天下雨,那就只能躺炕上忍着,家里火炕常年烧也不顶用。吃过不少药,也抹了不少药,家里头还泡着酒,都不顶用,也让人针灸推拿过,稍微好点,可是俺们没有那个钱天天请大夫推拿,只要一断了就又不行了。谢少爷您给看看吧,老头子都六十了,能让他少受一天罪是一天。”
老妇说话利落,又从怀里掏出厚厚一摞纸,看出来是上了些年头,有些纸张都泛黄破损了:“这些个,都是先生们给开的方子,俺全带过来了。”
王谢并不去翻方子:“我先诊一诊脉。”
老人的手腕,小心翼翼落在崭新的青色脉枕上。
王谢看着脉枕,嘴角微微往上挑了挑,随即微阖双目,三指分轻重按了脉,又道:“看一下腿脚。”指着蓝布门帘,“两位去里面拣一张榻,这位老大爷脱了衣裳把腰腿露出来,躺好。”
老人慢慢“挪”了进去,一看中堂窗明几净,四张榻上都是崭新的被褥,干干净净得有点憷头,战战兢兢在一张榻上坐了半个屁股。刚解开腰带,王谢一掀帘子进来,老人不由瑟缩了一下。
王谢不以为意笑道:“不急,慢慢来。”径直往后走去,心里嘀咕:我真有这么可怕?之前有这么遭人恨?看来扭转看法不是一朝一夕啊。
燕华在后堂单间里并没睡着,摸着自己一只耳朵发呆,听见熟悉脚步过来了,就坐起来:“少爷?”
“有病人在中堂,我过来告诉你一声,省得你不知道,进去出来时突然吓着。”
“燕华不出去,就在后堂和院子里。”
“……好吧,随你愿意——厨房还有些点心,我把家里那些七巧板诸葛锁九连环什么的又买了一份,就放在这屋靠门口的箱子里,还有围棋也在,你自己翻翻,可以解闷的。”
“嗯,少爷去瞧病人要紧。”燕华决定去厨房。
说是厨房,不过医馆后院的一间小房,主要用来熬药,但是也能开火做饭,如果有米粮菜肉,他就顺便将午饭做了。
下厨的时候,只要想着王谢会高兴地吃下,他就忍不住微笑。而且,他知道自己做的饭菜是被认真对待的,王谢并不敷衍迁就,菜咸了或淡了,生了或糊了,都会直接告诉他,然后两个人一起将难吃的菜分着吃完。
唔……正好听见外面有挑担卖菜的吆喝声,燕华捏捏自己腰带上挂着的荷包,开了后门,叫住菜贩,称了些新上市的荠菜和莴笋。
初春菜蔬本来就少,新鲜应季的叶菜价钱更是稍贵,可是燕华的荷包今非昔比,其形状从楚王纤腰,一跃而成大腹便便,再说这饭菜是做给自家少爷,他哪里会舍不得买。
因此今天等王谢送走了那对老夫妇,来到后堂就闻到了饭菜香,还有糊味。
毕竟这边不像自家厨房,燕华还不是很熟悉,一顿饭做得磕磕绊绊。
“荠菜已经上市了?燕华,你什么时候弄的?”
“嗯,这边往来小贩挺多,采买很方便。刚刚就有三家菜贩经过。”燕华应道,“燕华不知容翔是不是过来吃饭,就在灶上给他留了一份。”顿了顿,不好意思道,“不太适应锅子,下次不会糊了。”
“有没有烫伤手?伸给我看。”
“没有。”
“糊了没关系,没烫着就好——啊,容翔回来了。”
裴回小脸红扑扑的,大口喘着气,显然是一路跑过来的,身上还落着灰尘。
看见王谢和燕华并肩坐着吃东西,裴回神情稍微扭捏了一下,随即恢复常色:“重芳大哥,燕华大哥……”
“先歇一歇,看你一头汗,别急。”王谢笑道,“燕华,你先吃着,我去给他端饭。”说着起身走到门口,回头冲裴回使个眼色。
裴回一愣:“——燕华大哥,我去洗洗手脸。”
跟着王谢走到小厨房,王谢似笑非笑地问:“今天上午,容翔你跑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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