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抢亲
午夜十二点林间没有微风吹过,许多族人站在山路两旁打开红伞,全程没有发出一点声音,吊脚楼笼罩深黑迷雾中,诡谲感油然而生。
清雅身穿正红色嫁衣,上衣扣得严丝合缝,没有露出雪白天鹅颈,百褶裙上绣一对鱼儿,象征多子多福,一双红色绣花鞋藏在裙底,只露出鞋头。
她紧张得手心全是汗,偏头看向母亲,在母亲示意下,跨过门槛。
狂风席卷而来,清雅苗服上的流苏披肩掉落,院门上贴的喜字飘落,清雅掀眸看向远方。
迷雾散开,两匹马儿铁蹄践踏泥路,灰尘四起,轿子端正立于马儿后面,狂风一吹红布掀开,轿子里并无新娘子。
骑在马儿上的两位男人,皆为苗寨阿哥装扮,一个身穿暗红色婚服,衣袖宽大显得身形高大,另一位身穿深蓝色苗服……
不知是哪位阿婆惊呼一声。
“抢亲的来了——!!!”
当即,送亲族人乱作一团,分别朝四方跑去,红伞落了一地视为不吉利。抢亲的人不仅强抢新娘子,还会到族里烧杀抢掠。
清雅松了口气,站在门边没动。母亲攥住清雅手臂,用尽全力将清雅拖进院里,扯着嗓子吩咐,“快!关闭院门!”
她千挑万选帮清雅寻得一门好亲事,绝不能让抢亲的人毁了,就算拼上性命也决不能让清雅被人抢走。
“乖女儿,别怕。”
话音刚落,清雅一个踉跄摔出门外,婚服沾染尘埃,发髻上的银饰掉落,双手撑地不可置信地看向父亲。
平日里对她千般宠爱万般娇纵的父亲,如今亲手将她推出院子。
“你若被人玷污清白,从此便不是我的女儿!”
院门缓缓关闭,清雅看见母亲跪在地上哭得撕心裂肺,她第一次看见母亲落泪。原来……要强的母亲也会为她哭泣……
清雅说不清什么情绪多一些,痛快亦或者是愧疚,但占领她万千心绪的只有自由。
马车抵达门口,余夏眉目俊朗,骨骼处用易容术做了改变,五官线条优越,下颚锋利,马儿疾行,喜服掀飞。
余夏投掷火把扔到院门,浓烟四起。她朝清雅伸出手臂,清雅抓住她,借力上了马车,她扯住疆绳调转方向。
“不对!”清雅母亲撞开院门,疾走到门外,黄泥土里留下车轮子印子,很浅一道,除此之外没有其他印记。
她之前被迷雾迷住没有看清人数,现在才发现蹊跷,抢亲的只有两人!她甩了甩衣袖,气得脸色铁青,愤怒地说:“我们都被骗了。”
“那还等什么,赶紧抄家伙把清雅找回来!”清雅父亲说一句话喘三下,抄起木棍往外走,“小兔崽子敢骗她老子,把她找回来我非打断她腿!”
有年长族人纷纷附和:
“依我看清雅和其他人早已暗中勾结,真是不检点,你应该好好管管。”
“今天这事传出去,我看你那老脸往哪搁!”
清雅母亲牵来马匹,抬脚迅速上了马背,背上背着弓箭,腰间别上一把弯刀。她年轻时精通骑马,也因骑马同喜欢的女人心意相通,后来嫁人有了身孕再也没有骑过。
说起来这匹黑马还是那女人送她的。
狂风从她身侧经过,马蹄踏进水坑溅起水花。她抄近路追赶上马车,一手牵起疆绳,另一手拉弓挽箭,箭矢破空射中马车旁边,连续射了四箭惊了马儿。
“清雅,停下!”
她骑着马儿绕道马车前面,鹰隼目光审视马背上的两人,声音阴沉,“风雅,你平时胡闹就算了,怎么在你姐姐大婚日子胡闹?”
为人母亲怎么会认不出子女?她一眼认出蓝衣男人是风雅装扮,小时候风雅最喜欢捣鼓易容,拿身边的人练习。
“母亲,你放阿姐走吧。”风雅撕开人面具,直勾勾地看向母亲,像只无家可归的可怜狗狗。
清雅母亲眼睛一瞥,“余夏,我们又见面了。”
“这一切都是我的主意,你别责怪清雅和风雅。”余夏挪动身体挡住轿子门帘,“跟她们无关。”
清雅母亲什么也没说,插回腰间弯刀,“清雅你跟我回去完成婚礼,我当一切都没发生过。”
“你还是我的乖女儿。”
“我恐怕要让母亲失望了。”清雅撩起门帘,探出身体,走下轿子,双腿跪地对母亲磕头认错,“我可以同母亲回去接受惩罚,但我不愿嫁人。”
清雅母亲一脸恨铁不成钢,抬起手臂又放下,颤抖地说:“你们俩姐妹是想气死我吗?你知不知道三罚很严重?”
若不是她当年舍弃一半嫁妆,央求族长在炭火里动手脚,风雅恐怕早就没命了。这俩姐妹性格都像她,认定的事情八头牛都怕拉不回,非得撞了南墙才知道痛。
“母亲,我一直在你的庇佑下长大,从小到大我事事都依你,绝不会忤逆你。”清雅目光坚定,“你就当做我是为了自己。”
清雅伸出手指摇晃母亲裙摆,宛若儿时那样蹲在母亲身边撒娇,“求你了,母亲。”
“若是放弃生命,你也愿意?”
多年前,清雅母亲和族中女人相爱,两人常约在后山谈天说地,后来被人告到族长那里,老族长也问过女人这个问题。
——若是放弃生命,你也愿意?
记忆中的女人也是如清雅这般坚定。
清雅母亲不是不愿意帮助清雅,她不愿看见清雅走自己老路,不愿看见清雅受苦。如今族长更换,哪怕她想贿赂对方也不行。
她胸腔里憋着一口气,抬起手臂指向余夏,“你也一起来,看着清雅受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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