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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有多余的时间感慨,她知道这一回情况比之前要严重得多。她取出预留的最外面那件衣服,下摆有一大半为了先前的逃脱而消耗了,剩下的她又撕了些下来,拿来擦干净并且包扎好他的伤口。完成这些事,她不知道该做什么了,睡又不敢睡,动也不敢动,于是不停地与他说起话来。她说,林翊我和你讲讲我小时候的事好不好?我从懂事起就没见过父母,一直都是与初六生活,初六呢,就是我唯一的哥哥,我们没有血缘关系,我很喜欢他,也以为会和他一起长久下去。她说,忽然有一天,我被抓走了,像是阿香姐一样,连一句话都来不及和初六多说,就被抓到了一间小屋子里,小屋子里除了我,就是存放我的水缸,所以我才那么爱胡思乱想,因为漫长的时光里,除了想这个举动,我什么都没有办法做。她说,后来我从小屋子里逃了出来,就遇见了你,老实讲一开始我真的很害怕你,感觉你冷冰冰的,一点不近人情,可你是我的恩人,我便尽可能克服这种害怕,想去报答你,没想到除了这样帮你治病治伤,也没什么可做的了。她说,再往后害怕慢慢就没有了,我真心将你当作了朋友,当作了家人,并期望我们会一起好好生活下去,即便老天一次一次地设下难题,我们始终能够相互配合,闯过一道道难关,所以这一次,我们依然可以一起携手并进,对不对?絮絮叨叨说了很久,可还是无人回答,不断重复的话语连带她的眼泪啪嗒啪嗒地落下来。“我不爱哭的,我不是个爱哭的人,可是好像总在你面前掉眼泪。”她说,“你醒一醒好不好?我不想再拥有又失去家人了,我不想再孤身一个人了,林翊,你醒一醒好不好?”剔透的泪水如断了线的珠子,擦掉又涌出,涌出又擦掉,擦着擦着,耳边似有细如蚊蝇的语调,她以为是太难过而出现了幻听,可那声音却没有停下,反倒在哭声的铺盖下有穿过的趋势。莫祈君心口一突,登时止住哭泣,低头俯视而去。干燥的嘴唇上还落着她的眼泪,他的声音极小地从气口挤出来:“好咸”太过激动,她差点对着他打了个喷嚏。“林翊!你醒了?你真的醒来了?!”她又哭又笑,生怕是幻觉,伸手擦去他脸上的泪,才有了点实感,急不可耐地朝他问话,唯恐他伤到了脑子:“你还认得我是谁吗?”“这么吵除了你还能是谁”熟悉的损人味道让始终高悬不下的心绪稳稳地落下来,莫祈君擦干面上残余的耒,慢慢将他扶起,问:“你还有没有哪里不舒服?”低低咳了两声,林疏昀道:“头疼,还有,感觉胃里翻江倒海,器官都错位了。”“这怎么行!”莫祈君惊慌失措,赶忙伸出手,“走,我现在背你去找大夫,身体里的伤比皮外伤更可怕!”这架势竟真打算把他背起来。林疏昀拦住她的手,费力道:“你再动一下,我的内脏就要被折腾吐出来了。”她生生停住动作,当真不敢再用力一分。没有血色的脸被皎洁的月辉映衬得更加苍白,林疏昀声线低缓,口气虚弱:“即便现在内里有伤,也不是最应该注意的夜晚的山林里到处是蛰伏的爬虫猛兽,你能保证不会走出去两步就被盯上么忘了前面的那条青蛇了?”莫祈君老老实实地收回手,双方就此陷入沉默,寂寥给了发热的大脑冷却下来的时间,她想起自己刚才叽里呱啦的一大堆,后知后觉地不好意思起来:“那个我刚才说的话你应该没听见多少吧?”缓了些后,林疏昀不疾不徐瞥她一眼,能够连贯说话了。他淡淡道:“你很喜欢初六?就是那个你不开心的时候会给你吃蜜饯的人?”“你全部都听见了!”莫祈君捂住嘴巴,眼珠子瞪得老大,听见后半句更是感觉天塌了,“还有上次喝醉酒说的话你也记得?!”她不是个会断片的人,所以酒醒时候想起前一天对林疏昀发的酒疯是又羞又后悔,一连几天不敢单独面对他,并且发誓以后绝对不会碰酒了,没想到如今他又提起那一夜的事情,简直是把她的心情翻出来重新处刑!不过林疏昀可没她想得那么多,也不是刻意要提起醉酒的那天晚上。到底前头处于昏迷之中,怎么可能像常人一样能听的进去所有的话语,他只是断断续续听到了有人在说话,应该是在叫他醒来,至于其他的,他只听到了某些关键字眼,又根据那些字眼联想起了曾经听过相关的,自然而然就把她醉酒的话说了出来。但他也不准备和莫祈君解释。不知道是故意想要戏弄她,还是单纯对这个连照面都没打过的初六有意见,总归要让她不自在,似乎在她面前,他常常会变得不像平时一些,做出平时不大会做的事。只是他并不承认这种变化。莫祈君还在那边抱着头想要挖个坑把自己埋进去,他眼中转瞬即逝一抹忍俊不禁,开口道:“去生点火来,太冷了。”她这才想起正事——她是不会感觉冷,可林疏昀从前头就穿着湿衣服到现在,别又染了风寒才好!甩开不必要的念头,她手脚麻利地把火生了起来,拿了一小簇火苗,想去周围捡点果子给林疏昀填肚子,他们少说也有三天没吃东西了,她不会饿,可他不一样,不吃不喝再过一段时间,应该就到极限了。然而崖底根本就不适合植物生长,除了生命力顽强的苔藓以外,什么都没有。莫祈君稍作思量,捡了一根尖头的树枝,顺着苔藓附近寻找,果然在缝隙处发现了三四只苔蛾幼虫,它们黑色的身体上覆盖着浓密又柔软的长毛,样子实在难看,她干脆利落就把这几只蠕动的东西串成了串儿,随即折返火堆旁。她来回转动树枝,动作熟练地把幼虫烤成了干,然后递到了林疏昀嘴边。“”他盯着看了三秒,“你不会是让我吃这个吧?”“是啊。”她理所当然,又把串朝他凑近了点,“你现在应该快饿扁了吧,这种虫子没有毒,就和蚂蚱,蚕蛹一样,都是可食用的,只是口感上呢,稍微差了那么一些些。”林疏昀与幼虫之间如同有一堵看不见的墙,它向前多少,他就往后多少,距离始终不变。“我不吃。”他坚决道,“我不饿。”光看他手一直若即若离放在腹部的动作,这话鬼信莫祈君都不会信。“这个时候林翊你就别嫌弃了好不好?你不吃晚上饿晕过去,明天还怎么赶路?”他抿着唇,能感觉到自己的胃已经瘪成了片,中间连气都没了,仿佛随坐姿而折叠,这种感觉是很难受的,宁可往里面塞棉花,塞石头,也想撑起来一点,至少他从没有饿成这样过。“你是不是怕我唬你啊?”眼看劝不动他,莫祈君跟哄孩子一样道,“本来想全部留给你的,那我先吃一只给你看看,有人陪你吃,会不会好点?”在有些诧异的目光下,她张口就咬下了最顶上的那一只幼虫,神色未变地就吞下去了。他眼睫一动。“你以前经常吃这种东西吗?”“当然不是。”她说得轻巧,“只有实在没东西吃的时候,我和初六才会把虫子当食物,饿肚子实在太痛苦啦。”深沉的双眸在她面上逡巡了很久,林疏昀抬手拿过树枝,默然地啃下幼虫。相比她的大口吞咽,他的细嚼慢咽显得格外优雅,吃虫子这样狼狈的事情,放在他身上都是难得的赏心悦目。他突然问:“你说的初六,现在在哪里?”没想到几乎不会打探别人过往的人问出这个问题,莫祈君擦嘴的动作略微一停,弯曲的食指还悬在唇边:“我也不知道他在哪里。”跳跃的火光落在她碧瞳中,她的声音藏着落寞:“其实我逃出来,就是为了找到他,然后,安葬他。”林疏昀一怔。他说不出听到这句话后是什么心情,是同情她更多一点,还是在庆幸?也许还有那么一丁点的妒忌?可这些情绪具体对应着哪个字,哪件事呢?他捡起地上的落叶扔进火堆,像以前一样控制着把不该出现的奇怪的想法赶出脑海。人性中的阴暗部分当真禁不住深究。莫祈君很快收拾好心情,好奇问他:“你呢,林翊,你有没有很重要的人?有没有很喜欢的人?”她眸子亮得像星星,好像不论什么时候都是亮闪闪的,就和她的人一样,站在哪里都发着光,让人移不开眼。重要的人?林疏昀眼中的火苗时而低垂外扩,时而高涨冲顶,比起本来的形态,更若于被重物溅起的大浪。是他的家人吧,他想,不过已经不在了,说这也没有意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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宣芋再见郁闻晏是在他回国后,成为国内炙手可热的翻译官,履历出色,风头十足。酒吧里,真心话游戏,有人起哄郁闻晏评价上一段恋情。他慵懒地靠在沙发里,抱着手,漫不经心说谁谈谁糟心。宣芋以为不体面的分手让郁闻晏早厌烦了她。某天她打开多年不用的手机号,弹出一条又一条消息。发送日期是在他出国的第二年。那晚,异国他乡正经历一场惊心动魄的大事。—「形势有些糟糕,不知道能不能活过今晚。」—「我想到了很多人,把所有人的电话都打了,可最想打的那通电话迟迟不通。」—「宣芋,我好想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