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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非,博茨瓦纳。
窗外雪花纷飞,与午后明媚的日光交汇,天地间一片光亮,盈满了灼然的洁白与灿金。
站在窗口的男人双手执着相机,其中一只手臂缠满绷带,被取景框捕捉到的绮丽雪景却没有半分抖动。
“我本来以为差点被豹子咬断手,就是这一趟来最大的收获了。”
他的目光里写满愉悦的惊叹,整个人一动不动,唯有声音往身后飘:“居然能亲眼看见非洲下雪,况且才五月中,没到这儿最冷的时候吧?你前两年来的时候有没有碰到过下雪?”
外面冷风伴雪,恒温的室内仍旧舒适宜人,宽大的黑色皮质沙发处偶尔响起敲击键盘的声音,断续沉稳,灯光映亮了缀在西装衬衣边缘的浅金袖扣,衬得骨骼感分明的手腕愈发凌厉。
半晌,那里才传来惜字如金的回应:“没有。”
“那你倒是跟着我走运了,能看见这种奇景。”
视线牢牢黏在相机镜头前的摄影家毫不在意他的冷淡,絮语不停:“虽然这更可能是个坏兆头,毕竟六月飞雪不是什么好事,搁古代是有冤情,放在现代那就是极端天气,我看迟早要世界末日,所有人一起完蛋……”
“不过,反正人总要完蛋的,能让我在那之前亲眼看一看那颗大宝贝切出来的成品钻,最好是能第一个为它拍下照片,我就死得其所了,哎老傅,预计要多久来着?”
他的语气散漫轻佻,沙发背后因而荡开一声漫不经心的低笑,紧接着响起的低沉嗓音总算不再那么吝啬。
“半年。”男人这样回答他,“三个月确定切割方案,三个月打磨,也可能延期。”
冷静淡漠的口吻里没有多少波澜,仿佛并不是在谈论正在全世界引发轰动的那颗名贵原石——于三日前在博茨瓦纳某处矿场发现的宝石金刚石,重量高达3507克拉,刷新了保持这一地位百年之久的钻石thecullinan的记录,成为目前全球第一大的钻石原石,而且净度更甚。
“那不就是今年底?挺快嘛。”兴致勃勃的摄影家挑了挑眉,“到时候千万别忘了邀请我和我家宝贝去参观,她就喜欢这种亮闪闪的东西……哦,虽然那时候的宝贝可能不是她了,这两天通视频一看我的手就哭,哭得抽抽搭搭的,话也听不清,说自己看上哪个包的时候倒是字正腔圆。”
说着,他终于移开视线,瞥了一眼屋里嵌着珍稀鹿角的座钟。
南非是下午两点,日色与雪花纷飞,同国内有着六个小时的时差,那里已入夜。
“航班还有三个钟头,差不多该去机场了,你也是这趟回吧?”
男人拍够了雪景,动作小心地合上镜头盖。
“傅总,顺便让我搭个车?二十个小时的航程够累的,咱俩正好做个伴解解闷。”
他蹙眉盘算着时间:“不延误的话,明天傍晚回到京珠,勉强能赶上520的尾巴,吃顿晚餐,唉,突然觉得还是留在这里追豹子大象有意思。”
笔记本荧屏上匀速滑过密密麻麻的法文,右下角不时冒出新邮件送达的提示,被称作傅总的男人似乎又开始专心读报告,偶尔写句批语,不再理会这个在南半球偶然相遇的摄影家朋友。
直到对方语带调侃地说:“我下了飞机是不是就能看到你家那位小王子了?刚好给我养养眼,他等你等得望眼欲穿的,肯定会来接机——不对,明天是他生日吧?那估计不会来了,肯定在哪儿偷偷准备生日惊喜呢。”
与520这样的特殊日子重叠的诞生日,无需费力记忆,能很轻易地浮现在脑海里。
想起那个在五月二十日过生日,整个人仿佛也在明艳爱意里长大的漂亮青年,摄影家的心头漫过了几分似有若无的、只能远眺的遗憾,随口道:“行了别忙了,反正你的事也办完了,赶紧跟我一起去机场,毕竟是一年一次的生日,他又这么喜欢你,该哄还是得哄……”
悬垂在键盘上方的修长指节微微一顿。
“……我记得去年是不是闹进医院了?你好像还把人丢在医院没管,顾自己出差去了,幸好他不跟你计较,今年索性弥补一下,正好庆祝大宝贝横空出世,也陪他好好过个纪念日——”
“宋见风。”
骤然响起的磁性嗓音里透出几分警告。
宋见风话音顿住,立刻举起双手示意投降,不再往下说了。
窗外白雪不曾止息,陷在沙发里的男人身形修长,昏昏然的午后光线勾勒出混血儿高锐度的俊美五官,眉骨高挺,浓颜薄唇,他有叫人过目难忘的好相貌,亦有同样令人印象鲜明的矜贵和冷沉。
良久,若有所察的宋见风再次开口,带着一抹不可思议的惊诧。
“你……没打算回去吗?”
同一时间,一万多公里外的京珠市。
初夏的夜晚偶有蝉鸣,一道略显单薄的身影立在走廊尽处,垂眸望着楼下那个渐行渐远的背影。
校园里到处是热闹的声音,与年轻活泼的大学生们擦肩而过时,那人还下意识回头张望,朝楼上愈发遥远的青年招了招手,颇为殷勤。
而青年似乎在走神,并无回应。
半晌后,他回过神来,将手中的名片随意塞入口袋,转身穿过走廊。
白皙纤细的指尖搭上排练室的门把手,正要开门,里面流泻出七嘴八舌的议论声。
“刚才那人是剧组的?”
“对啊,叫什么——呃,演员副导演吧,就是专门负责挑演员的,那天他们过来选人的时候我见过。”
“真挑中兰又嘉了?那我们的同学里不是要出个大明星了?早知道我也该学钢琴……”
“他不会答应的吧,那天当场就拒了,今天估计也是,人一门心思谈恋爱呢,说剧组一拍就是几个月,不想去,也不知道男朋友到底是有多大魅力。”
“说起来,他男朋友到底长什么样啊?你们有人见过吗——”
温热指腹按下金属把手,吱呀一声,打断了一屋子的八卦。
排练室的灯光自上而下倾泻,全坠进了来人那双圆润柔和的杏眼,没有桃花瓣般上扬的长长眼尾,可黑色瞳仁像濯过水一般,亮得惊人,衬在过分精致的白皙面孔上,反而带了一抹令人移不开目光的秾艳,眼底潋滟地盛着许多风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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