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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子这是怎么了?都怪京墨胡乱开口,才上了太子的车。”茯苓气道。
“不怪京墨,他也是关心则乱,”宋昭忽然嗤笑一声,“谁能想到我们大梁堂堂的储君殿下,能在深夜驾乘一辆不起眼的马车,宵禁时分还在外游荡。”
茯苓神色一凛,“难道太子殿下是故意等着世子,他怎么确定我们的马车一定坏在半路?”
“恐怕我的一举一动,都没逃脱过他的眼睛。”
护心丸的苦味在舌根蔓延,宋昭却觉得胸口更疼了。她将茶盏重重搁在案上,蓦然道:“舅舅有句话说得极对……赢了棋的卒子,终究逃不过被收匣子的命运。”
宋昭忽然呛出一口血沫,眼泪也跟着滑落。
茯苓大骇,慌忙就去喊人,却被宋昭叫住了,“莫声张,我只是气急了,有护心丸,我撑得住。”
“世子,这到底为什么啊,”茯苓抱住宋昭,情不自禁地哭了起来,“明明在南州时还好好的,怎么会因为换了一层身份,就性情大变呢?会不会是那个灵草有问题?”
“茯苓,不是他变了,是我变了,我再也不能要他了。”宋昭的眼泪簌簌而下。
“小姐是因为要放下他,才如此难过,而不是因为他变了,才难过的,对吗?”茯苓问。
宋昭一时无言以对。
在此之前,她从未想过会来京都,会和太子产生瓜葛。她只想将弟弟救醒,然后独自闯荡江湖,像个女侠那般吃喝玩乐逍遥快乐一辈子。
她连嫁人都未想过,即便是后来的九鸣,她也没有打算与他长相厮守。
可碧落崖那三日,让她在希望和失望中患得患失,在救与不救中艰难抉择,最后选择回头的那一刻,她想,她是做好了妥协,准备和九鸣开启新的生活。
可一把大火,将她一颗真心践踏成灰烬,流萤谷尸横遍野的痛,刻骨铭心。
她应该是恨九鸣的,可午夜梦回,她居然还能梦见与他欢好,难道心底深处,是放不下吗?
不,她不爱九鸣,更不喜欢太子,只有恨!
恨他是上元夜的罪魁祸首,恨他让自己心软,失去了一次救阿弟的先机,更恨自己,恨自己这般痛了,还在想着他,为他开脱。
“我会放下他的,他在我心里没有那么重要,我还有阿宴,还有阿爹,还有你们!”宋昭像是说给茯苓听,又像是宣誓给自己听——我会努力忘了他,很快就能忘记他。
宋昭沉沉睡去,眼角还挂着泪水。
茯苓心疼不已,坐在床头一直守着她,忽然眼前一暗,一个身影闪现在她眼前。
“你……”她话还未说完,便晕了过去。
第二日,茯苓醒来,发现自己倒在宋昭的床前,而床上的宋昭未见什么异常,她轻轻呼出了一口气,打算把太子昨夜过来的事,烂在肚子里,只默默和京墨说,夜里加强防备。
一夜过后,宋昭并未哀伤很久,她重新振作起来,每天给自己安排许多事做,一边梳理父亲的案情,一边按照各部衙门大人们的喜好,悄悄送礼,有价无市的保心丸,一盒一盒地送出去。
自从陛下赐下御酒后,各部衙门对她的态度,也变得恭敬起来,那些高高在上,对她置之不理的朝堂要员,也开始笑脸相迎。
正当宋昭以为形势开始好转时,她见到了赫连信。
那日,宋昭故意在下衙的时辰,来到皇城司对面的茶楼,制造与赫连信的偶遇。
果不其然,赫连信见到等在茶楼外的京墨,与他一同进了她的雅室。
“阿宴?你特意来找我的?”赫连信进门就问。
“那日见到大人,想到你我相识一场,又同为南州人,便斗胆请大人帮一个小忙。”
“何事?”
“我想看一看当年上元夜刺杀案的案宗……”
第43章落水了他的目光温柔地望着另一个人……
茶楼里人声嘈杂,雅室里却落针可闻,赫连信眉头紧蹙。
“此案早已了结,卷宗实属机密……过了这么多年,查起来需要时间,”赫连信下意识压低声音:“你是怀疑当年的案子……有什么不妥吗?是因为你阿姐?”
“我知道这个请求很冒昧,”宋昭摩挲着袖中的匕首,“既然到了京城,索性再查查当年之事,看看能不能有其他线索,查到阿姐的行踪。”
这个理由有点牵强,又利用了赫连信找人的念头,她觉得自己多少有点卑劣,可自从那日得知匕首是萧钺所赠后,她所有的念头,都在这上面,旁的也就顾不得了。
冥冥之中似有天定,恰巧赫连信去了皇城司。
皇城司是天子耳目,掌宫禁锁钥,察百官阴私,夜半可破门拿人,诏狱刑具森然。凡谋逆、间谍、谤君之案,皆由密档直呈御前,寻常衙门不得与闻。
上元夜刺杀案,事涉藩王和前朝,卷宗一直封存在皇城司。
赫连信仿佛信服了这个理由,点头应允下来,“你不说我也会查的,只不过,今日太子府责人来寻卷宗,不知其中有没有这一份。”
“太子”二字如一道雪亮闪电劈进脑海,宋昭心口突地剧痛,眼前蓦地浮现出萧钺那双晦暗不明的眼睛。
见她突然变了脸色,赫连信眸色倏地一暗,如幽潭坠入星火。他语气一转,似宽慰道:“有些案宗会择要备档,我会择机暗查,你等我消息,勿要心急。”
宋昭宛如抽走灵魂一般点了点头,又猛然抬起,眼底涣散的光似被无形之手攥紧,淬炼成两柄寒光凛冽的薄刃,坚定而决绝。
“说起来,那日瞧你与太子同车夜行,何不求求太子,卷宗之事,对太子府而言,易如反掌。”
赫连信的目光如蜻蜓点水般掠过宋昭低垂的羽睫,却在她微微发颤的指尖停留一瞬。
她摩挲茶盏的弧度、无意识咬紧的下唇,甚至呼吸间那丝几不可闻的颤抖,和眸底突然迸发的决绝,都分毫不差地落进他眼底。
他想起进京前,与祖父之间的对话。
“祖父为何引宋晏去六岭村?之前的刺杀,也是为了引侯府追查六岭村吗?孙儿不解为何这般做,六岭村不是祖父多年筹谋,来之不易的心血吗?”
“不如此做,你如何能名正言顺进京,如何能出其不意地引起梁帝的注意,你记住,忠勇侯府只是你的棋子,随时可弃,你莫要因小失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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