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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迷人的在于她给小猫的这几分钟,一只耳朵里是演员副导演说:“换换换,施然一天多少钱你不知道吗,哪儿经得起耽搁啊”,一只耳朵里是小橘翻开肚皮,咕噜,咕噜,咕噜。
“它什么时候生?”施然问。
“不知道,”阮阮回过神来,挽起耳发,薄薄地笑,“我没有养过小猫。”
施然思索:“通常会生几个?”
“不知道,”阮阮依然软软糯糯,“我没有养过小猫。”
她听见施然又笑了,是稍稍笑出声的那种,雪彻底化掉,有凉风拂面,沁人心脾。
好笑吗?阮阮眨眼,好像是有一点,两次都答得一模一样,像个人机。
她想跟着笑,却见施然片刻便将笑意收回,抿抿嘴唇,专心逗小猫。
“不过,”阮阮忖了忖,“我打算把它暂时带回我家,这样生了我能照顾一下。”
施然不置可否,摸两下小橘,收回手。
“你家住哪儿?”阮阮正要抱起小橘,忽然听见施然的声音。
“啊?”
“送你回去。”
那天阮阮又没睡着觉。
地板上大腹便便的小橘在新环境里遛弯,地板缝翘起的一个角被它视为玩具,劈里啪啦地打两下,又是抓又是咬。而阮阮的心里也翘起了一个角,她趴在床上,双腿交叉,轻轻地摇晃,那个翘起的地方却怎么也按不下去。
白天施然把她们送到楼下,没下车便开走了,疏离得不过就是一个交集不深的同事。
可阮阮抱着猫,看过了施然不施粉黛的样子,皮肤很透,唇红齿白,像一株过了水的白海棠,比平时清纯很多。
张爱玲说恨海棠无香,当时阮阮坐在施然旁边,恨施然无香。
如果她有香味,一些舍不得走的念想,便有迹可循。
阮阮坐起来,搜索小猫怀孕要注意什么,搜到天蒙蒙亮。
后来的几天,施然出了外景,没有阮阮的戏,她不必跟组,于是每天睡到日上三竿,去菜市场买点菜,回来给小橘煮三文鱼。现在外卖特别方便,很多艺人都是让平台送菜,只有阮阮习惯逛菜市场,和小摊贩讨价还价。
因为以前她就在菜市场帮爸爸妈妈守摊子,她观察过形形色色的人。后来她曾在微博上看到一位老师说,要想当好的演员,一定要善于观察。演员或许应该做一面镜子,投射世间百态,投射七情六欲。
所以每次去和别人打交道,阮阮都觉得像在充能。总有一天她会把这些积蓄的能量放置到大荧幕上,她的一颦一笑,她的眼泪与皱纹,都是普通人的掠影。
第二周,施然回来了,听说他们去了山里,可施然没有经历半点风霜,仍旧是对万事万物漫不经心的游离姿态,坐下便开拍。
阮阮观察她演戏,一开机,施然的表情就丰富起来,像一件耷拉在沙发上的衣服被穿上,里面有血肉与骨架作衣撑,饱满而生动。
等导演喊“咔”,施然又将情绪脱掉,变回搭在沙发上的羽衣,薄如蝉翼,价值连城。
第三周,阮阮和小林更熟一些,俩人偶尔插科打诨,加了微信偶尔夜聊。
小林时常说,施老师怎么怎么样,施老师怎么怎么样,只有两个人的时候,她的代指变为“施然”。
第四周,阮阮终于和施然有了第一场对手戏。
施然穿得很青春,黑色的长发将阳光挡住,她站在教室的走廊中,背部倚靠着栏杆,侧头问阮阮:“毕业以后,你打算做什么?”
阮阮说:“嗯,没想好,我想当老师,你说我可以吗?”
施然眨了眨眼,专注地看着她,在阳光底下笑:“你当然可以,我相信你。”
声音很低,从舌尖送出来,嘴角看起来更好亲了。
导演的声音从对讲机里传来:“停停停。”
不用现场副导演说问题,所有人都意识到了,阮阮的脸很红。
“你不要用那种星星眼看着施然好吧?”现场副导演调侃,让化妆师来给阮阮补妆。
阮阮低下头,脖子发粉,因为她发现施然有一颗痣,在肩膀与脖颈的连接处,锁骨上方,平时被头发遮着,刚刚离得很近,才撞进了阮阮的眼里。
这种私密感太容易引发不恰当的肖想,想她其他地方还有没有痣,又是什么距离才能看见。
化妆师给阮阮补定妆粉,开玩笑:“咋啦,你是施然的粉丝啊?”
声音不大,但摄制组聚集得近,大家都笑起来。
施然也笑了,两三秒后收回,接过助理递来的水,含着吸管冷淡地喝。
阮阮低头,又用手挡着额角,小声说:“我觉得她长得太好看了。”
有点懊恼,但非常真诚,现场笑成一团,阮阮让吴玫把剧本给她,快速翻两下,强迫自己入戏。
施然却没笑,抿着吸管,表情比平时更漠然,脸色也苍白许多。
阮阮瞄她一眼,拿不定主意,不晓得她是不是生气了,于是迅速调整状态,很专业地将戏对完。
这小插曲不值一提,却在阮阮的胸口硌了很久,一整个下午都有些忐忑,卷着剧本在院子里坐了会儿,逮到小林出来倒水,阮阮便趁机问:“刚刚施老师是生气了吗?”
“啊?”小林摸不着头脑,“啥时候啊?”
“就是我说,她好看得让我出戏,可能说得让她误会了,我当时看她脸色不好。”阮阮咬了咬上嘴唇,心里在打鼓。施然不会觉得,自己专业能力差,还甩锅给她吧。
“脸色不好?”小林没注意,“啥脸色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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