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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于冯轻罗,更是与本案毫无关联。抓她的理由究竟是什么,沈长寄自己清楚得很。徇私于他而言还是头一遭,这个中滋味倒也不错。夜深了。黑暗中仿佛有一只狰狞的怪物,被阻拦在佛光护佑的沈府门外。它张着森然的大嘴,正张牙舞爪地徘徊,欲噬人血肉吞其精魂。忽而府内传来一声尖锐的惨叫声,若有似无的血腥味慢慢飘散在空中。怪物生了几分胆怯,踌躇着,打算离开。几名玄麟卫扛着数个尸袋走了出来,很快消失在夜色里。……贺离之被人从被窝里拽出来的时候,已经过了丑时。他忙了一天才歇下,此时忍着怒火看向一身麒麟服饰的平瑢,咬牙切齿:“最好是沈长寄这厮快要死了,否则……”平瑢连色有点难看,沉默着。贺离之浑身一激灵,瞬间清醒,他不再多问,随手抄起外袍,蹬上官靴,随着平瑢急匆匆地往沈府赶。谢汝眼前一黑,跌进了一个……贺离之赶到沈府,一进府门就发现味道不对。他皱眉算了算日子,压低声音问平瑢,“已过子时,今日恰是初七,你们大人……”每月初七对于沈长寄而言都是格外痛苦格外难熬的一日,他有心疾,打娘胎里带出来的毛病。这一日他的性情会变得比以往更加暴戾,残虐,想要杀人的欲望会变得无比强烈。平瑢绷着脸,“不是大人的错,有刺客闯入府中,意欲杀害大人。”贺离之眸色一沉,一向温和的人此时竟生出了些戾气,冷声道:“那便处理干净了,别让人发现。”平瑢:“自然。”说话间,二人来到了沈长寄的卧房。那一瞬间,平瑢浑身紧绷,握紧了手中的剑。下一刻,前方有劲风袭来,贺离之熟练地往旁边一闪,蹲下抱头,平瑢抽出刀剑,直直迎上去,暗器砸在泛着冷光的剑刃上,发出清脆的响声。“大人,是我!”贺离之及时出声。攻击停了,男人的背影映在山水屏风上,半晌才低着声音,“滚。”他手里还握着剑,尚未干涸的血迹顺着剑身流了下来,屋里还有浓重的血腥味。平瑢面上露出痛苦的神色,祈求地低头看向蹲在地上的贺离之。贺离之应对这般场景已熟能生巧,他从袖中取出一个白瓷瓶,放到了脚边。他对今夜之事只字不提,顾左右而言他,“长寄,那晚你叫我为那位姑娘看诊,原本是有话想问我吧。”叮——刀剑扎向地面,男子席地而坐,背影寂寥,手边只有一把沾满鲜血的宝剑。贺离之继续道:“听闻转日清晨,大人冒雨疾驰回京,只为吃上一口五香糕,下官竟是不知,大人何时这般重口腹之欲了,那酸甜苦辣在您口中,有何区别?”唰——长剑脱手,被人随意丢在地上。屏风后的男人即便手未执寸铁,也叫人不敢靠近。贺离之挑眉看了一眼平瑢,好似在说,“我厉害吧。”他清了清嗓子,顺势坐在了地上,盘着腿唠起嗑来,“你想问我,她是否便是你找了许久之人,可对?”沈长寄:“你不必说。”沈长寄这个人,自相识起便是无心无欲的冷情模样,不管发生任何事,都不能左右他的心神,他意志坚定,永远知道自己想要什么,今日这种类似逃避的情绪,还是头次见到。贺离之自顾自道:“或许。”“……”沈长寄:“或许?”贺离之叹了口气,“是啊,或许是,或许不是。”“何意。”“长寄,你知道的,我看不到你此生之命。”贺离之眯了眯眼睛,回忆起为那姑娘看病时的感受,“她的,我也瞧不清。”“我被奉为国师,会些异术,自诩天下能人之首,自认为无窥不透的天机,但遇上你之后,我才发现,我所见,皆是管中窥豹。”“我能帮陛下巩固他的江山,却从始至终都看不透你的,从前只有你,如今又多了一位。”“我私心觉得,你与她冥冥中必有关联,但这缘,恐怕只能靠你自己去寻。”贺离之滔滔不绝地说了半个时辰,说得口干舌燥,终于等到了屏风后之人愿意自己走出来。男人雪白的寝衣已被鲜血染透,贺离之知道,那定是别人的血。他裹着一身血腥气,冷厉的眉眼望人一眼便会遍体生寒。随手拿过一件衣袍,慢条斯理擦拭起手中宝剑。此时贺离之已经拽着平瑢躲到了门边,离得远远的。他躲在平瑢身后,指了指地上,“药在那,实在疼就吃一些,虽无法消除你的痛苦,但却可以暂时陷入沉睡。”虽说睡着了也依旧能感觉到痛,但时间会过的快些。贺离之和平瑢出了门,两个人站在廊下,谁也没说话。就这么相顾无言了一会,平瑢有些难过地开口:“贺大人,你不是说那药有毒性……”贺离之抹了抹额头上的冷汗,唏嘘道:“你看他,简直离发疯不远了,若不是我灵机一动,将那位姑娘搬出来,他只怕要将你我二人也斩于刀下了。”平瑢一惊,坚决道:“不可能!”贺离之难言地看他,“我提到那位姑娘,他才将剑扔下,显然是那时才认出我,而非一进门时听到我的声音便认出来了。”他在平瑢惊骇的目光下,慢慢摇了摇头,背着手转身走进黑夜里。他仰头忘了忘被乌云遮得不见一颗星星的天空,叹了口气。也不知,这样难熬的日子何时是个头。清晨,平瑢一早起来,走到沈长寄的卧房门前,试探地敲了敲门。过了好久,屋内人才低声道:“进。”平瑢推门而进,看到沈长寄散着发,神色平静,不知其想。他仍穿着昨日那身衣服,笔直地坐在榻边。而贺离之留下的药瓶原封不动地摆在原处。“大人,您可还好?”枯坐的男人眉眼间凝着霜雪,“何事。”平瑢回禀:“大人,昨夜有人夜闯玄麟卫,意欲灭口冯明涛,被我们拿下了。”“什么时辰。”“与刺客来刺杀您是同一时间。”男人身形一晃,终于有了动作。他站起身,慢慢走向屏风后,开始更衣。“依计划放走冯家兄妹二人,盯着冯明涛的行踪。”“是,派谁跟?”男人沉默片刻,换好衣服走了出来,他拿起桌上的佩剑挂在腰间,正了正腰封,淡声道:“我亲自跟。”昨日宫中生变,柳家母女匆忙将谢汝送回府便离开了,谢家也如惊弓之鸟,各家对昨日宴饮上发生过的事皆有猜测。谢家人人都忙,谢汝反而闲了下来。她此刻正身处郦京最大的一家书铺中买话本。今日潮气很大,总给人一种呼吸不畅的感觉,云压得极低。“姑娘,好像要下雨了,我们快回吧。”来时谢汝嫌马车里闷热,特意绕了近路,小巷地形复杂,马车进不来,书局离马车有一段距离,她们的确该回去了。谢汝将买好的几本画册和话本抱在怀里,与玖儿莲月往回走。乒——哐——!!谢汝猛地停下脚步,皱起眉。“姑、姑娘……好像有人打、打架……”玖儿话音刚落,前面拐角冲出来一浑身是血的男子,他跌跌撞撞地迎面跑来!谢汝躲闪不及,与来人撞了满怀,怀中的书散落在地。嗖——!!一只利箭划破长空,擦着那男子的耳朵飞过来!谢汝脸色唰地发白,不知所措的愣在原地。她浑身冰冷,脑中一片空白,眼前全是上一世死前那些画面。箭矢扎进胸膛里的那种撕心裂肺的剧痛犹记在心,恍若昨日。莲月抱头蹲下,不住尖叫。玖儿哆嗦着手去拉谢汝,可她还未碰到衣角,眼前的少女便不见了。冯明涛的尸首躺在旁边,而箭杀冯明涛的黑衣杀手脖子上夹着一把玄麟卫的刀。杀手的头被斩下之前,谢汝眼前一黑,跌进了一个滚烫的怀抱。有人按着她的后脑,将她藏进怀里,不让她瞧。噗哧——好似有东西喷了出来。她抓紧那人腰侧的衣袍,手触到一片温热的粘稠液体。她知道,那是粘稠的,鲜腥的,热乎的,血。有人替她挡下了那肮脏的血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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