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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南大将军之女。”沈长寄未曾将此人放在心上,在他眼中世间女子只分两类,谢汝与其他人。谢思究瞅了瞅周围一圈阁楼上探头探脑的下属们,心里骂了句“兔崽子们”,凑到沈长寄身边,手按在沈长寄握着剑的手腕上。他压低声音,用只二人能听到的音量,“大人,我知那是位姑娘,但那日出城之事,也只能叫柳姑娘误会那是男子,你想想,孤男寡女,若是被人知道那是个姑娘,你那位心上人怕是会被人议论。”沈长寄微微蹙眉,睨了他一眼,勉强认同了他说的。他抬手一挥,打掉了按着他的那只手。“去澄清,再有肆意散布本官谣言者,抓回暗牢。”谢思究:“……好的,大人。”“给你三日时间。”“……好的呢,大人。”沈长寄转身离开,走出呈讯司的府衙大门时,迎面遇上一女子鬼鬼祟祟地徘徊在门口,面容瞧着有些眼熟。他沉思片刻,记起来似乎是小公主百日宴上,坐在谢汝身侧的姑娘。叫什么来着……想不起来便作罢,解开拴在门口的马,翻身上马,离开了府衙。柳愫灵面色复杂地看着男人渐行渐远,一腔愁绪无处诉说。她抬头看了看牌匾,突然怒从心头起,愤愤冲进去,正好撞见正在指挥下属收拾残局的谢思究。柳愫灵走到他面前,咬牙切齿,“沈大人来此是为何?”谢思究一见是她也来了火气,“你还好意思说?还不是你!定是你大嘴巴出去乱说!害我被大人算账!”“呵,谢贼好不要脸。”柳愫灵余光看了看周围看热闹的人,皱着眉把人拉到角落,“所以那轿中到底是不是男子?”谢思究尴尬地咳了声,心虚地把头转走,嘟囔道:“我说是位穿男装的,又没说是男是女,你这藏不住秘密的性子若是到处说是位姑娘,那人家的姑娘名声还要不要了?”他说完半天都没见下文,转回头,便看到柳愫灵一张精致的小脸表情扭曲,好似下一刻便要变形吃人。她气得胸口不住起伏,忍了许久,一拳怼在男子那张五官英俊的脸上,“谢贼我跟你拼了!!”沈长寄回到府上时,平瑢正在院里等他。平瑢见他来,忙迎上去,“大人,今日午后……”沈长寄打断道:“谢姑娘可还在书房中?”“……在的。”“哦,好,你方才要说什么?”平瑢沉默片刻,告诉自己该习惯了,才道:“谢家那边传来消息,午后柳姑娘曾去谢府闹事,她要见谢二姑娘,没见到人,和谢大姑娘吵了一架。”“哪个柳姑娘。”“……平南大将军府。”沈长寄微眯了眼,又是她。“这些日子有谁去谢府找她?”“只有这位柳姑娘,去过两次。”“大人,属下有一问……”平瑢犹豫道,“此案要结,谢府那边的人也该撤回,那谢姑娘……”沈长寄眼神微微一沉,垂在身侧的手慢慢攥紧。“属下多言,这便退下。”平瑢冲他揖手。沈长寄突然叫住他,“国师近来在忙什么。”“贺大人正在为陛下研究丹药,要闭关两月,闭关前给您留了些阵痛散。”沈长寄沉默了。平瑢走后,他站在书房门口,想着屋中的心上人,突然不敢踏进去。如若梦中之事当真是“前世”,他从前怎会那么窝囊地任由她嫁给别人,还死了呢。他设身处地地想,怎么都想不通。贺离之闭关,不知何时才能再问,这案子结了,她早晚要离开……沈长寄唇角绷得极紧,心里一阵阵烦躁。周身似凝了一团黑雾,拖着他往无底深渊坠去。“沈长寄,你在外面吗?”女子清亮的声音似一柄利刃,刺破雾霭,将光亮重新送到他面前。“嗯。”他推开门,绕过屏风,走到谢汝跟前。她倚靠着软榻,正研读着医书。她还在惦记他的顽疾。男人的视线扫过她的伤足,在她身侧落座,把人搂进怀里,温柔地吻住她的额头。谢汝毫无防备,红了脸,推他,“做什么……”“案子快要了结了。”他低声说。谢汝笑意微凝,眼底失落一闪而过,很快打起精神,“那很好啊,我也该走了,谢家那边……”“可我不想你走。”谢汝抿着唇,眼眶微红。她也不想走。不想离开他。可这是偷来的时光,她总要还回去。沈长寄伸出手,掌心托在她脸侧,眼神坚定,“留在这把脚伤养好,我会去谢家提亲,再将你娶回来,可好?”谢汝神情恍惚,蓦地想起前世,忽生退缩之意。要拒绝他吗,她还敢吗,如今形势不明,谢家那档子糟心的事还没头绪,她能答应吗。他与谢父提亲事,他们若再将她关起来,她有能力逃跑吗。父亲若坚决不肯,再将她嫁与旁人……她一向懦弱,她害怕。要不要再等一等,等一切尘埃落定……“阿汝,莫要拒绝我的真心。”他说。谢汝静静看着他的眼睛,他目光炯炯,眼里有光,好漂亮。他的一颗虔诚炙热的心捧到了她面前,坚定且不容置疑。“好。”她两生孤勇都用在了他一人身上,再赌一次吧。“阿汝亲启。”翌日,下朝后,赵副使带着审讯结果来到了沈府。“大人,关于罗期兴毒杀一案,人犯已招认,他于一年前入职刑部大牢,只是一名小小狱卒,数月前曾得到鹤州刺史书信一封,交代说若是工部侍郎罗期兴入狱,便找机会将之灭口。”鹤州刺史……沈长寄提起笔,在纸上落下鹤州二字。鹤州刺史早就被他抓了,又过了几月,工部的问题才暴露出来,灭口的命令当真是一小小刺史下的?一州刺史下令毒杀工部侍郎?西戎,玹先生……他在鹤州二字旁边又落下了个“玹”字,说道:“信呢。”“人犯说信早已被他毁了,”赵向尚严肃道,“除此之外,鹤州刺史今日在狱中自尽未遂,现已被控制住,但不管如何严刑逼供,他都一口咬定他是主使,对自己的罪行供认不讳。”这是他们遇到的最配合的人犯。沈长寄笔尖一顿,眸光微沉。这般迫不及待“畏罪自尽”,欲盖弥彰。“大人,鹤州刺史会不会是看事情败露,自知逃不过,又恐惧玄麟卫的刑罚,便自我了结求个痛快?”沈长寄不做声。假如罗期兴被毒杀成功,临死前什么都没来得及交代,那么即便抓住了下药的狱卒,那狱卒也只会说出鹤州刺史的名字,鹤州刺史一死,这案子便可以圆满了结。他在“玹”后面又加上先生二字。西戎王庭安插在京城的人手倒是不少,大轩的朝堂上,究竟有多少人怀有异心。赵向尚走后,平瑢被叫进了屋。沈长寄放下了笔,将纸揉成团,随手丢在桌上,“找人去查一查那个玹先生。”平瑢心不在焉地应下。“怎么?”平瑢犹豫道:“大人,您为何对陛下隐瞒西戎的事?”鹤州灾情严重,百姓怨声载道,朝廷放出风声是鹤州刺史与工部侍郎私自贪款,罗期兴一死,百姓皆拍手叫好,办此案的首辅大人即便是在这案子中出了什么错处,成宣帝也不会重罚他。但欺君之罪不可一概而论,隐瞒重要案情这一条足以治沈长寄的罪。好在知晓罗期兴与西戎有勾结的人都是他们自己人,他们这些心腹,每个人都承恩于首辅,不会背叛他。平瑢道:“大人您不会不知道,陛下这些年对您……”“我自然知道。”成宣帝忌惮利刃锋芒过盛,恐难长久容忍他。从前沈长寄无所畏惧,如今却不同。若是这位帝王容不下他……他现在有了软肋,该做些准备才是。“正因我知,才瞒下此事。”沈长寄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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