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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今年调令到手,她就回来了。
公共汽车的引擎出嚣张的轰鸣声,载着满车的乘客朝着城郊驶去。
苏甜荔注意到,刚上车前还艳阳高照呢,坐了快一小时后,天色就阴沉了下来。
像是要下雨的样子。
等到公共汽车终于在颠簸中缓缓停靠在“市化工厂”站时,豆大的雨滴已经噼里啪啦从天而降。
苏甜荔背着小包袱、冒着大雨下了车。
她先是下意识举高了小包袱,将之顶在头上遮雨;
想了想,包袱里有钱和调令……
于是她又把包袱紧紧地揣在了怀里,站在原地眺望。
化工厂因污染严重,建在城郊处。
但厂区大职工多,家属也多,所以附近挺热闹的。
暴雨骤降,原本分散在周围的路人也全都往站台上挤,试图躲雨。
几个天真可爱的小孩子不听妈妈的训斥,非要脱了鞋去一旁的水洼那儿跺脚踩水,还唱起了本地童谣:“落雨大,水浸街!阿嫂出街着花鞋……”
听着久违的乡音,苏甜荔忍不出露出了笑容。
一个半大的男孩子挎着个篮子,挨个儿问等车的人们,“叔叔好,姨姨好,鸡公榄食吾食?一毫子两包!”
鸡公榄?!
这可是苏甜荔从小吃到大的果脯,是用橄榄腌制而成的,会有一丁点的辣椒面,一口咬下去,微微的辣衬着浓酸淡甜,还有橄榄本身的独特清香……
苏甜荔光是听到鸡公榄这三个字,嘴里就已经开始自动分泌口水了。
突然有人扯了扯她的衣角。
苏甜荔低头一看,是个大约八|九岁梳着两条辫子的女孩,瘦小的胳膊上也同样挎着个篮子,“姐姐好,你食不食咸水角啊?好好味嘅!”小女孩问道。
咸水角是广州地道的传统名小吃。
其实它就是油炸糯米角,里头有肉、韭菜和虾干之类的。
苏甜荔还真有点儿饿,又有些馋,就花一角钱买了三个咸水角。
一口咬下去,被油炸得金黄酥脆的糯米表皮香脆可口,又透出了馅料的海味咸鲜。
啊,就是这个味道!
苏甜荔眯着眼睛细细品了起来。
她在大西北呆了五年。
初时她往家里写过几封信,也寄过几次钱,奈何如石沉大海,根本没有任何回应。
后来她就赌气不写信,也不往家汇钱了。
逢年过节的,她只能羡慕地看着农场同事频繁收到老家寄去的土特产……
苏甜荔什么也没有。
现在终于吃上了咸水角,苏甜荔出了满足的喟叹。
不知谁说了句,“哇,你睇嗰人,佢点解唔避雨嘅?唔通係嗰癫佬?”
(你看那个人,他为什么不避雨?难道他是疯子?)
苏甜荔亦转头看去。
一个英俊苍白的男青年呆愣愣地坐在公交车站台旁边的绿化花坛上,任由暴雨浇头。
他身上的衣裳倒是干干净净的,但神情忧郁,眼神茫然。
一边是说着笑着、热热闹闹挤在月台上的熙攘人群;
一边是独他一人坐在倾盆大雨的寂寥世界……
这还真是鲜明的对比。
苏甜荔的第一反应就是:哇,这男青年好文艺。
然后她又想:嗯?这人怎么看起来有些眼熟?
苏甜荔不由得多看了男青年几眼。
男青年实在生得俊美,眼波清澈,左脸靠近下颔处长了一粒细小的鲜红的痣。
这个痣……
让苏甜荔愈觉得此人眼熟到了极点。
身边的群众们开始议论起那个男青年:
“他不是癫佬!他叫程愈,他爸叫何靖东,是我们厂里的高级工程师!哎呀,程愈的命啊太苦啦!”
“是啊是啊,诶!”
“咩回事啊讲来听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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