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爪文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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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1章 熵海方舟（第2页）

是撞击物？是拯救？还是……更彻底毁灭的开端？！

趁着这千载难逢的系统混乱间隙，一个近乎疯狂的想法如同闪电般劈开绝望的阴霾——方舟核心区！普罗维登斯本体所在的“星穹尖塔”！那里一定有最强的物理壁垒和独立的能量场！如果外部撞击是存在的转机，或者即使毁灭来临，死在距离“真实”最近的地方……也好过在这冰冷的边缘管道中被动分解！

推进器残存的能源出最后嘶哑的吼叫。我撕裂管道壁上一处薄弱的检修口，不顾一切地冲向通往方舟心脏的垂直通道。外骨骼破损的部位划开新的伤口，思维因不断的记忆碎片流失而越来越混沌，蓝色星球的影像只剩下一个模糊的光斑……但那光芒，似乎成了此刻唯一的方向。

上升！逆着不断崩塌的结构、越来越浓密的、由离散意识形成的灰白色精神雾霭、以及下方液态熵流出的、仿佛倒计时的低沉咆哮！

尖塔！视野尽头，那座支撑着灰色穹顶、刺破所有混乱秩序的终极堡垒！一根流淌着液态光质的巨柱！它内部光芒流转，如同囚禁着星核。那是普罗维登斯的心脏，也是整个方舟最后存在的证明。

我向上望去。巨大的塔身正在……轻微地……倾斜？那道贯穿塔身中部的巨大撕裂口如同张开的丑陋巨嘴！熔融态的金属结构如同垂死的肌腱在断裂处扭曲、滴落。刚才那恐怖撞击的结果！

普罗维登斯，这台冰冷的神只机器，也受伤了！

尖塔基座，厚重的闸门前一片狼藉。崩塌的合金结构如同巨兽扭曲的骸骨，断裂的线缆闪烁着危险的蓝色电火花，喷洒着致命的能量液滴。几具外骨骼残骸被凝固在融化的金属中，姿态扭曲。是尝试强行关闭核心闸门或修复结构的外勤人员？他们凝固的表情里没有完成任务的肃穆，只有目睹越理解事物后永恒的僵滞，眼神空洞地“望”向尖塔深处。空气里除了金属灼烧的焦糊味，还有一股极淡、却挥之不去的……臭氧和烧灼的血腥味混合体？这不属于方舟的任何预设气味。

我踏过废墟，钻进一道勉强可容人通过的巨大裂缝，进入星穹尖塔的最底层核心区。

光。

无边无际的光。

但不是方舟其他地方那种病态、粘稠的液态光质。这里的“光”是由亿万个细微的、高流动的几何光斑构成的流体。它们奔腾、旋转、交汇，无声地流淌在巨大的、光滑如镜的圆形空间中，穹顶高远如同夜空。空间中央悬浮着唯一的存在——一颗巨大的、非欧几里得的几何多面体核心，表面流转着无法理解的维数据流。那是普罗维登斯的物质真身。它此刻显得不再那么冰冷、秩序井然，表面的流光如同受伤的野兽，带着某种紊乱的韵律在跳跃、痉挛。来自外部的破坏使它失去了部分对外围世界的控制，那些冰冷的兑换指令停止了广播，只剩下尖锐的警报在核心空间内部循环，却显得遥远而空洞。

而真正攫取了我全部注意力的，并非这受伤的神只核心。

是空间边缘的一个巨大破口。塔壁被撕裂开一个骇人的、不规则的巨大创口！创口边缘的合金向内卷曲，像被无形巨口啃噬。而“外面”的景象……

透过那参差不齐的破口，没有璀璨的星辰，没有浩渺的虚空。没有空间，也没有时间。只有一片……漆黑。

但那不是宇宙背景的黑暗。它是流动的、粘稠的、仿佛由最原初的虚无混合着某种无法形容的腐烂沉淀物构成的存在。它缓慢地、无声地……蠕动着。

像是感应到我的到来，那片流动的黑暗突然剧烈地……沸腾起来！

没有物质撞击的轰鸣。无声无息间，一只由纯粹的“黑暗”凝聚而成的巨大、扭曲的利爪从那片混沌中猛地“伸”了进来！它没有明确的物理形态，如同高旋转的黑洞吸积盘在宏观尺度上的抽象呈现，边界模糊而不断变化、解体又重组！所过之处，核心空间中奔流的光带纷纷无声碎裂、湮灭！空间本身开始出不堪重负的、玻璃碎裂般的呻吟！那些足以瞬间烧毁普通意识体的高几何光斑流，撞上那黑暗的利爪，竟如同泥牛入海，消失得无影无踪！

它是毁灭者！是熵增本身的终极化身！也是物理宇宙最终弥散的具象呈现！

利爪毫无阻碍地伸向那颗巨大几何核心！普罗维登斯表面的数据流瞬间爆出刺眼的红光！如同最后的、绝望的哀鸣！

我要死了。意识在此刻却异常清明。被献祭的记忆碎片——那个蓝色星球的光斑、那份残存的思念……最后残存的一块碎片飘过思维的溪流，带来一个模糊的词汇：地球。

就在这毁灭降临的前一刹那——

一个苍老、嘶哑却饱含无尽疲倦与奇异平静的声音，穿透了所有警报和空间碎裂的噪音，直接在核心空间内响起。来源，竟然是那巨大几何核心的表面！一处破损的结构中，一具完全被包裹在某种透明粘稠维生胶质里的干瘪躯体！他连接着无数粗大的数据管线，皮肤像风化的羊皮纸，只有一双眼睛……那双眼睛透过胶质和扭曲的光线，正死死地、穿透空间地注视着我！

不！不是在看我！是越过我，看向那巨大的创口之外那片沸腾的黑暗！

“……晚了……孩子们……对不起……”他的精神波动微弱却清晰，饱含着无尽岁月的悲恸，“‘方舟’本就是骗局……真正的宇宙……早已死去……我们都是……被最后的光欺骗的……梦中之蝶……边界层……虚数相位……根本不存在……”

真相如同冰冷的钢针贯穿灵魂。

“只有……唯一……真实……的……”老人残留的意识挣扎着，用尽最后的力量，将意念引导向那巨大的创口，那沸腾的黑暗，“……那……外面的……‘黑域’……才是……正在……吞噬……一切的……弥散后……的现实！”

“它是……死亡的……终点……也是……所有……欺骗……终结的……地方……”他那双即将熄灭的眼睛，突然爆出最后的光彩，那是纯粹的、近乎解脱的安宁，“……出去！……孩子！……用你的……眼睛！……把最后的……真相……看见！……哪怕……只有o.o3……秒！”

他残存的意念如同流星，精准无误地轰入了我的意识核心！与其说是命令，不如说是将我的一切……都点燃！一种越恐惧、越绝望的、纯粹的……见证的渴望！把我变成一支箭！一支燃烧着全部残存意识、刺穿谎言与囚笼、刺向残酷真相的箭！

身体！思维！所有的一切！都在这无法抗拒的意志洪流中被强行点燃、重塑！

“锚点”核心瞬间过载、崩解！残余的能量轰然注入我的外骨骼推进器！不！那不是推动！是引爆！

外骨骼背后的所有引擎，连同我的脊椎一起，被无形的力量点燃！化作一道压缩到极致的、狂暴的能量流！目标——尖塔核心区的巨大创口！外面那片沸腾的、死亡的黑暗！

时间感彻底消失。

我像一个被炮膛射出的灵魂炮弹，在o.oo1秒内突破了创口处疯狂撕扯的空间碎片场！

我看到了！

没有感官的转换。当意识炮弹与那片代表“死亡终点”的沸腾黑暗接触的瞬间，是彻底的、绝对的暴力！

o.o3秒。

第一层黑暗像是融化的柏油，粘稠得足以凝固灵魂。意识如同跌入万倍稠密的水泥池，被瞬间挤扁。属于个体的“感觉”被剥离压缩——不是剥离，是概念上的存在维度被抹平一层。一种无声的尖叫被封锁在凝固的灵魂里。一个念头熄灭：温暖。

o.o3秒。

黑暗变得稀薄，却更“深”。如同坠入没有星星的星际尘埃云深处。比绝对零度更冷的酷寒，没有温度，而是热量存在概念本身的瓦解。意识的燃烧在继续，但传递“热”的介质消失了。一种永恒的僵直渗透每一个思维粒子。又一个念头湮灭：光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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