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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缘觉闻言若有所思,忽问道:“玉总管可有注意到,刚刚武林大会结束后,铁鹰卫俞开霁将军一行不见踪影之事?”
抵玉颔首道:“朝廷既不放心我们这些江湖人,也不会放心梁未絮。虽说铁鹰卫此次前来沃州的主要目的是为监督定山召开的武林大会,但今日梁未絮在大会上招揽了这么多江湖好手,朝廷岂能不防?俞开霁定是暗中盯梢去了,我让初晴暮雪也跟着去瞧瞧。”
凌霄总算理清这来龙去脉,恍然大悟,抱拳谢道:“多谢玉总管告知我们这许多内情,只是……在下还有另一件事想要请教。”
抵玉道:“凌掌门是想问梁未絮所说的秦艽下落是否属实?”
凌霄坦然点头:“方才梁未絮与我说,秦艽虽内伤未愈,却也想探听此次武林大会内情,故而率诸天教众潜伏在沃州城中——不知此事真假?”
“是,根据我们的调查,秦艽目前确实是藏在沃州城里,不过……”
“不过?”
“凌掌门应该听说过,当初我们藏海楼之所以会栽在梁未絮的手里,很重要一个原因是中了梁未絮在饮食里下的毒。”抵玉嘴角泛起一丝苦涩,“后经查证,那毒似乎与诸天教有些关系。而如今我们已确定,梁未絮早与某个从诸天教里逃出来的弟子相勾结她将秦艽的下落告知贵派,此人也会将你们寻仇之事透露出来。如此,你们与秦艽斗得两败俱伤,此人便可趁乱收服诸天教其余弟子。”
凌霄听罢了然,反而笑一笑,毫无畏惧:“梁未絮有何盘算我不管,只要秦艽的下落属实,我们是非去找她不可。”
“我明白。”抵玉道,“所以,我想求凌掌门一件事。”
凌霄道:“贵楼也会有求于我们?”
抵玉淡淡道:“目前我们只查出了梁未絮的同伙乃是一名曾经的诸天教弟子,但此人究竟是谁……如果贵派此行有所发现,还望你们能将此人的姓名身份告知于藏海楼。”
这个自然,凌霄二话不说答应。谢缘觉却略作迟疑,还是决定将自己知晓之事道出:“此人是谁,我有一点猜测。”
“既是猜测就不必说了!”抵玉霍然打断她,脸色一变,语气也瞬间变得凌厉许多,“有真凭实据之后你再告诉我不迟。”
看她这个反应,谢缘觉先是一怔,随即恍然,看来抵玉也早已怀疑此人就是春燕,只是暂时还未掌握确凿证据,才不愿直面这个可能。
凌岁寒也理解抵玉的恐惧,但她向来护短,纵使抵玉有千般缘由,也不能对她在意之人态度不善,于是她的那点同情登时消散,不悦道:“你心里害怕,你冲着舍迦发什么火?这件事与我们无关,我们可不是你迁怒撒气的对象。”
抵玉冷静下来,沉默了一会儿,低声道了句:“抱歉。”
她既道了歉,凌岁寒也不再追究。倒是一旁的余罄张开口欲言又止,但最终什么都没说,只是发出一声明显的冷笑。
谈话结束后,抵玉等人走出房间,金乌早已降落,夜色已深,她仰头望向那一片黑沉沉的苍穹,仿佛整个人都被这片黑暗给吞噬了进去,久久未动,亦未言语。
余罄这才忍不住冷冷道:“凌岁寒刚才有句话说得倒是很对,你在害怕,你还是在像以前那样自欺欺人。”
这话像刀子般扎进抵玉心里,她身形微僵,咬了咬唇,几乎把下唇咬出血来,才道:“我只是想要确凿的证据,确定真正的仇人。”
“如果到时真有证据证明,我们仇人就是她呢?”余罄对抵玉始终不够信任,此时眼中杀意隐约浮动,“你别忘了我当初为何会放过你。你说过,你要用你这条命来为少主报仇。”
“是。”抵玉神色寂然,似是失去生气的死水,但说出的每一个字都沉甸甸地落地,显得坚定无比,“无论谁是害了楼主的人,我都会用我这条命来为楼主报仇。”
第249章孽海沉舟难回首,迷途醒梦自知返(一)
秦艽所受并非寻常内伤,经脉的严重受损,即使以她的高明医术,没个三年五载也不可能痊愈。
按理而言,她应该寻个僻静处藏起来安心养伤,免得被定山派那帮人或是其余爱管闲事的江湖侠客找到要为民除害,她现在的状况实在很难应付。
可她毕竟是学医的,比常人更懂得“光阴难得”的道理,三五载春秋何其珍贵,若就此蹉跎岁月,她要曲莲成神成圣的愿望究竟何时能够达成?
因此秦艽不想停下自己的计划,只是不再似当初在洛阳时那般大张旗鼓地传教,而是每到一处,便命人暗中查访——专找那些本就笃信神佛、常往寺庙道观烧香祷告的善男信女悄悄下手。
自从知晓定山派将要在沃州召开武林大会之事,秦艽就对定山派的目的颇为好奇,犹豫许久,最终还是决定冒险前往沃州城,掌握此次大会动向。她到达城中时间较早,照例先派手下摸清了城内几户最虔诚的香客,其中一位年过六旬的倪姓老妇,家底殷实,宅院宽敞,正适合安置诸天教众。秦艽亲自登门,各种施展手段让那老妇改信了诸天教,随后便带着教众在这高门大院里安顿下来。
终于到了武林大会这日,诸天教弟子三三两两外出打探消息。为免人多招眼,被赴会的江湖豪杰察觉出端倪,众人皆是分散而行。阿芒正独自穿行于街巷之间,忽听身后有人轻唤了一声她的名字,她心头一凛,回头望去,竟在人群中瞧见一张熟悉的面孔。
“春燕……你、你好大的胆子!”碍于在大街之上,阿芒不敢声张,只快步上前一把扣住对方手腕,压低嗓音道,“你不知道教主早已下令要取你性命吗?你还敢来主动找我,就不怕我现在把你交给教主?”
燕定天吃痛地缩了缩手腕,身子也跟着哆嗦了一下,仍是那副怯生生的模样,结结巴巴道:“我、我知道我也想了很久,只是……只是想到阿芒姐姐从前对我的照顾,我不忍心看到阿芒姐姐出事……”
阿芒奇道:“我会出什么事?”
燕定天左右张望,似是踌躇片刻,才凑近低语:“定山派已探得你们的落脚处,今夜怕是就要对教主动手。”
阿芒微微蹙眉,随即不以为意地道:“那又如何?定山派想找教主麻烦也不止一次,哪一次成功过?”
“这次不一样。”燕定天有些急切地道,“教主如今身受重伤,经脉已经废了,定山派在这时候找上门来,教主肯定不会是她们的对手。”
“什么?教主经——”极度的惊讶令阿芒声音不自觉地拔高了一些,引得路过的行人侧目看向于她。她立即意识到不妥,闭上嘴,又想了一想,低声道,“这里不方便,我们换个地方说话。”
移步途中,一路上阿芒都在暗暗思索,这一年多来的时间教主确实很有些蹊跷,不仅行事较从前谨慎许多,与教中弟子相处时也常有异状。若说是因为她的经脉受损,担忧被外人知晓,那么她身上很多奇怪之处就能解释得通了。
想到此,阿芒对春燕的话已经信了一半。不多时,她们二人在附近寻了家酒楼,刚进入雅间,燕定天一开口便道:“如果不是因为教主受伤,早在她回洛阳的那天晚上,我……我就已经死在了教主手里……”
“教主回洛阳那晚?”阿芒很快回忆起当时情形,“你的意思是,那时候教主已经身受重伤,你才能从教主手里逃走?”
燕定天点点头。
这下阿芒彻底信了春燕的话,却仍有一点不解:“那你为何还要来报信?就让定山派的人取了教主性命,对你来说不是很好吗?”
“我确实”燕定天将头埋得更低,似纠结了半晌不敢说下去。阿芒熟知她怯懦性子,也不催促,静待片刻才听得她细若蚊呐的声音再度响起:“我确实很恨教主。这些年我在教主和圣女手下过的什么日子,阿芒姐姐你最清楚,我没法不恨她们可阿芒姐姐你待我终究不算刻薄若定山派杀了教主,也定不会放过教中其余弟子”
“不必说这些场面话。我对你是不曾打过骂过,可要说我对你有多好,那倒也未必。”阿芒很有自知之明,打断她道,“就算你感激我,你对我这点感激也比不上你对教主的恨意吧?”
燕定天缓缓抬头,眼中恰到好处地交织着惧意与恨火,又恰好让阿芒看见,才轻声道:“你们就不恨教主么?”
阿芒没有回答。
这沉默本身已代表一种答案。
秦艽本非南逻人士,却借助圣女珂吉丹的扶持登上教主之位。若她真能带领诸天教兴盛,阿芒倒也不在乎这位教主的出身,可自从秦艽率教众来到中原,诸天教日渐式微,处境愈发艰难,再不复当年在南逻时一呼百应的风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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