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尽管在定山只待了短短两年,但对于燕定天而言那实在是一段太过深刻的记忆,因此或许是习惯使然,她看见凌霄的第一眼,还是下意识叫了一声师姐。
而听她叫出这个称呼,凌霄神色也不禁有些黯然,纵身从树上跃下,落定在燕定天面前:“先前谢缘觉和凌岁寒都与我说了一些你的事,我本来不想相信的,可是……”
燕定天暗暗攥紧拳头,按理而言她现在武功不弱,又刚收复了这么多手下,对付凌霄一个人应该不成问题,她不必再惧怕凌霄,不必再惧怕定山派任何人。可不知为何当她真的再次面对这位曾经的师姐,心底仍泛起一丝难言的不安,冷声道:“你今晚最重要的事不应该是抓住秦艽吗?来找我做什么?”
“我确实是在追秦艽。但你们这么多人聚在一处太过显眼,我远远望见这边黑影攒动,走近才发现是你。”凌霄的目光又扫过她身后众人,“秦艽呢?”
燕定天试探道:“师姐没有听见我们方才的谈话吗”
凌霄摇首道:“我才到没多久。”
“教主她——不、不是,秦艽她刚才被人给带走了,这会儿到底在哪儿我们也不知道。”燕定天身后一名诸天教弟子深知定山派在中原武林的地位,此时就算只见着凌霄一个人也不免心生恐惧,战战兢兢地抢先答道,“凌掌门,我晓得贵派与秦艽有深仇大恨,但秦艽现在已和我们诸天教毫无关系,况且当年就是她害死了我们上任教主,才强占本教的教主之位,我们跟你一样恨她入骨,你……你就放过我们吧!”
那弟子只顾着向凌霄求饶,全然没注意到燕定天频频投来的凌厉目光。
蠢货!燕定天心中一阵暗骂。她本打算随便编个秦艽的去向,好与凌霄周旋,换取暂时相安无事,如今这计划却行不通了。
她对定山派的恨意从未消失,却不愿像当初痛杀朱砂那般对定山派弟子赶尽杀绝。她要的是让定山派众人活着见证——见证她燕定天一步步登上武林之巅,成为这江湖中再无人敢轻视的存在。
她要的是让这群曾经高高在上的定山派弟子,终有一日像如今的诸天教众一般,对她燕定天俯首称臣。
凌霄猜不透她心里那些弯弯绕绕,此刻最关心的还是秦艽的下落:“被人带走?是什么人?”
第252章孽海沉舟难回首,迷途醒梦自知返(四)
没有任何一名诸天教弟子知道秦艽是被什么人给带走的。
其实就连秦艽自己现在也是同样的糊涂,不明白杜衡为何会出现在此处。
二人一路奔逃,直至溪边才停下脚步。九如执起秦艽的手腕诊脉,眉头渐蹙,取出银针欲为她医治。秦艽却侧身避开,低声道:“我的医术不比你差,我自己可以来。”
九如也不勉强,收回了手,淡淡道:“那你就应当知道,有些药不能乱用。你经脉原本就有损伤,又强行提升内力,如今药效消退,内伤更重了。”
“少说风凉话!难道要我坐以待毙不成?”秦艽心头烦躁,登时发了脾气,可话一出口便觉不妥,毕竟方才若非杜衡相救,她恐怕凶多吉少,因此语气稍微缓了缓,又问道:“你……你在那洞里多久了?”
“这些日子,我一直在寻你。”
九如比自己的徒儿晚出谷两日,但也在途中听闻了沃州武林大会的消息,心忖到时各路豪杰汇聚,或许能探得诸天教的蛛丝马迹。因她一心赶路,不管闲事,反倒比谢缘觉等人更早抵达沃州。又因她还算了解师妹性情,暗思这沃州城虽人多眼杂,颇为凶险,可是以二师妹的脾气说不定更要冒险前来瞧瞧,便在城中暗暗寻访,循着往日礼佛最勤的人家追查,果然顺藤摸瓜查到了秦艽的下落。
“恰巧那日我见你外出,便一路跟着你到了沃州城郊,看你寻得那处山洞。你内伤未愈,才始终未曾察觉我的存在。本来我有些话打算直接现身与你当面说,却一直没想好从何说起,便想着……再等一等,哪知今晚发生这样的事。”
那山洞本是秦艽为自己准备的退路,不想居然成了九如的暂居之所。秦艽闻言怔了半晌,疑惑道:“这都过去好几天了,你该不会一直住在那山洞里吧?”
“你知晓我隐居长生谷多年,早已不习惯客栈的喧闹。”九如神色淡然地解释道,“那山洞清静,倒也别有滋味,能让我好好理清自己的想法,理清要与你说的话。”
一想起自己从前几次让杜衡出谷为小师妹做点事,都被杜衡毫不犹豫地拒绝,秦艽便气不打一处来,冷笑道:“既然你这般厌恶尘世喧嚣,如今是什么天大的事,能劳动你亲自来寻我?”
九如沉默了一阵,忽问道:“我听凌岁寒说,你曾经想杀舍迦的事,是真的么?”
“哦?敢情你是来找我报仇的了?”秦艽只觉体内气息翻涌,身体越发不舒服,索性靠着树干坐下,胸口剧烈起伏着,嘴上却始终不饶人,“当年我为小师妹的事找你那么多次,也不见你踏出长生谷半步。如今你为了你那个小徒儿,倒是肯屈尊降贵来找我了?看来在你心里,小师妹从来就不是最重要的,是吗?”
九如不理会她的嘲讽,轻叹道:“自师君和小师妹离世,我在世上的亲人原本只有你一个人,后来又加上了舍迦,我确实不希望你们其中任何一人遭遇不测……既然此事已经过去,我也不想和你追究,这次我来找你,就是为了小师妹的事。”
“为了小师妹的事?”
秦艽闻言大奇,莫非杜衡终于想通,愿与自己共谋大业?若真有杜衡相助,别的不说,那些叛离的诸天教众或许能够重新收归麾下。一念及此,秦艽眼中闪过一丝精光——只是不知那群诸天教弟子此时此刻去往了何处?
另一边,燕定天急于带着新收的部众离开这是非之地,对着凌霄摇了摇头道:“我也问过了,带走秦艽之人似是早已藏身洞中,出手又极快,无人看清其面目。凌师姐与其在这里与我纠缠,不如抓紧时间去寻人,或许还能寻得踪迹。”
先前秦艽带着大批诸天教徒行动,行踪容易暴露,凌霄追踪起来并不费力;可如今秦艽身边只有那一个神秘人,便如两粒细沙入海,凌霄即使想找也不知该从何找起。不过凌霄承认春燕有一点说得在理,今夜对定山派而言,擒拿秦艽才是最重要的头等大事,这桩血仇拖延十余年未报,确实不该再耽搁下去。
她一人挡在燕定天与众多诸天教弟子面前,略作沉吟,忽然心念一动:“听闻这两年来,秦艽一直带着你们四处传教?”
“这都是秦艽逼我们做的!”教众慌忙辩解,“只要凌掌门答应不与我们为难,我等发誓绝不再蛊惑欺骗那些百姓!”
“我自然知道这是她的主意,但若没有你们相助,她一个人也难成其事。所以,只要她执念未消,十有八九会回来找你们。”凌霄声音低沉,右手缓缓按上剑柄,整个人沉稳如山,语气透着不容置疑的笃定,“只要我把你们全都留下,或许就能等到她现身。”
燕定天最见不得凌霄这副自信从容的模样,对方越是气定神闲,越像是在无声地嘲讽于她,她心中那股无名火也就烧得越旺,终于忍不住喝道:“你还当我是当年那个任你们欺辱的小弟子吗?我现在的武功不弱于你,他们与我齐心合力,你真以为你能留得住我们?”
凌霄不理解地问道:“我从前何时欺辱过你?是门中别的师姐妹兄弟有对你不好的么?”
难不成真有哪个定山弟子瞒着师长在私下里霸凌欺侮同门,自己不知道的?因此凌霄这话问得诚恳,心想如果曾经确实有过这种事情发生,她现如今身为定山派掌门,必是要整顿门风。
谁知燕定天见她这般反应,竟更为气恼,声音陡然拔高许多:“我说我现在的武功不弱于你,你没听见吗?”
凌霄奇怪她情绪为何突然变得激动,皱了皱眉,正要问话,忽听得林间响起一道寒冽嗓音,如朔风卷雪:
“我听见了。可武功高低又如何?就算你说的是真,也不可能胜得过她。”
夜风骤起,树影婆娑间,除了这突如其来的话语,还有隐约的脚步声由远及近而来。凌霄回首望去,只见凌岁寒与谢缘觉二人,心下忧虑,不由立刻问道:“我师妹师弟呢?”
“他们的毒都已经解了,只是身子还有些虚弱,短时间内不宜施展轻功,我便请他们留在原地看管那些百姓。”凌岁寒答道,“我和舍迦担心你安危,就先寻了过来。”
这一路,凌霄都有留下暗号,倒也不难追踪。
燕定天见凌岁寒和谢缘觉二人同时现身,顿时更加不安。原本仗着人多势众,她尚有把握全身而退,可忽然之间对方那边又添两名高手,局势瞬间逆转。
她急思退路,蓦地想起一桩旧事,目光紧紧盯住对面的独臂刀客:“凌岁寒,你还记不记得,你曾经答应过我,今后无论发生什么事,你都不可以对我动手;而且如果有人要杀我,你须得保护我一次。”
凌岁寒愣了一愣,旋即思绪回到前年在洛阳城与春燕的那次会面,也随之回忆起那个几乎被她遗忘的承诺。本来她这一路施展轻功,急急赶来就是为助凌霄一臂之力,哪料到反而给凌霄带来麻烦不便,脸色登时沉了下来。
燕定天见状,趁势紧逼:“我给你的关于‘落红莲’改良之前的秘术记载分毫不假,你总不会言而无信吧?”
凌霄目光在两人之间游移,低声问道:“春燕说的……确有其事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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