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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看咱家缺啥,”张大嘴看着这满屋子的东西,眼神中都是感慨,“有几套,我还挺眼熟的。”
老窦哼笑,道:“之前家具还多,后来那个姓何的,诶,你们知道那个姓何的吗?就是吃了花生米的那个,前机械厂厂长。他跟我家拉走不少家具,库房都被他清了一小半。不过有些好的,我也舍不得让他弄走。看见那张千工拔步床了吗?眼熟不?”
张大嘴过去瞅,“眼熟。”
“能不眼熟吗?这张床的主人,差点儿就当了你媳妇儿了。”老窦啧了声,“造化弄人啊。”
张大嘴恍然大悟,“她啊?她出国了是吧?哎,她不行,真没有我媳妇儿强。要不是我媳妇儿,真的,我都没了。”
“哦,真的吗?”席于飞满眼都是展开说说。
老窦叹了口气,“你们太小了,不知道这张……”
“诶诶诶,别当着我面儿八卦啊,有什么好说的?”张大嘴不耐烦,“大宝子,这床你家放得下吗?”
开什么玩笑,这么好的床,放不下也得放啊!
“那……你说,放得下啊,还是放不下啊?”席于飞问他。
张大嘴气笑了,“你家屋子,我怎么知道??”
“那就放的下吧,这张床挺好的,我家还有个俩姐姐要出嫁,我妹的嫁妆也都没攒出来呢。”席于飞点头要了。
这种千工的拔步床,真的是非常难求。
起风的时候,因为这种床很大难搬难藏,基本都被砸了拆了,十分可惜。据说南方留下来了不少,但是北方却很难找到张像样的。
席于飞又看了看张大嘴。
张大嘴有些掩饰的小焦虑似的,扭头往旁边看去。
“诶,”席于飞不打算放过他,“板儿爷,这不对啊。”
“你又怎么啦?”张大嘴摸了摸兜里的烟,但在满是家具和字画的库房里,他抽烟会被老窦揍的。
席于飞啧了声,“你平时说别人家八卦,哎哟一套套的,我家的你就没少说。咋轮到你家……我愣是一点儿都不知道呢?这不公平啊。”
张大嘴又开始东张西望,“我家有什么好说的?屁大的地儿一窝子人,哪有你家热闹?”
席于飞挠了挠头,“你家家底儿,都没了?”
张大嘴道:“这不是屁话吗?但凡有,我都倒腾了卖黑市去了,就算不卖黑市也卖给老窦了。头几年我家什么情况你不清楚?大人小孩饿的嗷嗷叫,要不是你家给口吃的,都饿死了。”
老窦道:“确实,他家真没有什么家底了。他爹临死前欠了一勾子饥荒,房子都抵出去了。就他住的那小破屋子,还是兄弟几个找人帮他兑的。再加上他的身份,工作都不好找。”
“哪是不好找,当年我爹让他去学校打扫卫生做个饭什么的,又不是不给钱,食堂位置多好。他不乐意啊。”席于飞辩解。
“哎哟喂,我敢吗?”张大嘴听完就冤得拍大腿,“天天被拉出去批斗,我魂儿都飞了,胆都碎了。有口吃的拉倒,饿不死就成了。”
他说的也是实话。
四九城别的可能缺,但遗老遗少们不缺。一部分不干正事儿的都去了大西北了,剩下一撮没关系的都被收拾了一顿。可能那些人确实从张大嘴身上榨不出什么油水,再加上人家媳妇儿就是平民,名下房子都没有。
最严重的那两年挨了两年批斗,然后就消停下来。
后来还是街道上看这一家子老的老小的小实在太难了,给了张大嘴一个拉板车的活儿。
“当初你就应该听我的,讨好讨好那几个人,好歹别受罪。”老窦叹气。
张大嘴混不吝道:“可拉倒吧,爷们儿不是那种求人的人。可别让他们污了我的眼。再说了,他们能有什么好处了?现在不也都下台了?”
说完,又开始不耐烦,“成了成了,别叭叭我了。赶紧挑东西!”
席于飞又挑了两个梳妆台,三张配套的桌椅,一张可以写字画的长案。最后盯着两个紫檀的大木头箱子,“这箱子,看着不错啊?”
箱子上没有什么花纹,但都是实木全板儿的小叶紫檀,油润发亮,看着挺舒服的。
老窦也道:“不知道当时从哪里弄来的这两个箱子,看着不像内务府的,估计是哪个大户人家的吧?看这板儿,相当厚实。又是紫檀的,放个衣服被褥什么的在里面,能薰出檀香味儿。”
“这俩箱子我也要了。别的就这样吧。”主要是一趟拉不回去,席于飞还想挑点儿字画来着,但又不好意思。
家具什么能说攒嫁妆,缸也能说腌咸菜。买字画呢?总不能说回去烧火。
老窦能直接气出心脏病来。
没想到老窦反而介绍起字画了,“挑几幅吧,再不挑,这些玩意就都被那些屁都不懂的老外弄走了。”
张大嘴叹了口气,“我出去抽根烟。”然后伸手跟席于飞要烟。
席于飞心里也明白,这个时候国家缺外汇,这些文物商店之类的都是对外开放的,就是为了换点儿外汇。
后来国人出国玩,看到不少瓷器都被切了底钻了孔当台灯罩或者什么了,其实里面相当一部分,是从这种商店买回去的。
还有这些字画,那些老外别看看不懂,但也知道这玩意是好东西,敛罗了不少走。
“嘴哥帮我挑吧,我也不懂。”席于飞掏了包烟塞给张大嘴,“什么这个名家那个名家,我一个都不认识。”
张大嘴把烟往自己兜里一揣,看着老窦,“你真舍得?”
老窦笑道:“这有什么舍不得的?难不成我还能偷摸都拿回自己家?赶紧挑吧,被别人拿走,我还心疼呢。”
张大嘴看着那几个缸,片刻道:“有什么好挑的,直接拿两缸走。往那个箱子里一放就拖回去了。你这里都是好东西,真让我挑,这不是馋我吗?”
“还两缸……”老窦看着席于飞:“你有多少全国粮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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