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偏生这日微雨蒙蒙,小径路滑,院子里女使散漫,个个都不尽心。
云露小心伺候在一旁,回想起金明池的那一幕就叫人害怕,贺清带人捞了许久才带着付清秋出水,她整个人憔悴病白,发髻散乱,衣裳尽湿。
春日里最怕倒春寒,也不知道是掉到多深才捞起来的。
尹惜却很是细心,没让别人瞧见付清秋这般落魄的模样,只要他夫妻二人不说,就不会有人知晓那日掉到金明池的人是付清秋。
屋内的木炭一直烧着,青釉莲花香炉里燃着苏合香,室内暖和干燥,和外头绵绵细雨是两幅光景。
请来为她看病的大夫只说呛了些水,这几日须得小心看护,别再惹了风寒就是。
韦氏得知此事,发了好大一通火,扣云露的两个月的工钱,云露心里委屈也没地儿说,当日究竟如何,她又怎么说得清。
韦氏虽罚了她,却架不住付清秋性子拧,要是韦氏打了她,待到付清秋醒来,怕是要在她面前闹上好几日,看在付清秋的面上,韦氏不再追究。
“这几日好生看着清秋,再不要叫她出门。”韦氏在屋外训话。
韦氏眸光忽沉,似是想到什么,问:“付清岁呢?”她记得今日付清岁和付清秋是一同出门的,怎么到这时都不见付清岁露面。
闻声,云露从屋内出来小心回话,“大姑娘与人相约对诗,这会估摸着还未结束,姑娘是知道的,这才和大姑娘分开了。”
韦氏心有不满,付清岁是妾室生的,那妾室死得早,将她一并养在身边,付清岁比付清秋年长两岁,女红诗文她都出挑,这些年生养得比付清秋更像是个娴淑的嫡女。
到底是别人肚子里出来的,养在身边,叫她越瞧越烦。
韦氏不喜付清岁,却也不曾苛待她,只是花的心思少了些。
思及此,韦氏愈发心烦,付清岁她不怎么管反倒养的端正秀气,可亲生的娇娇女儿,怎么就笨得发愣,韦氏狠狠叹了口气。
“清秋醒了便叫我,这事儿便不要告诉官人。”韦氏揉了揉眉心。
这日夜里付清秋起了高热,绿柳和云露忙前忙后地熬药,直到大半夜才停歇。
守到半夜绿柳掐了灯烛,坐在床边沉沉睡了过去。
春雨潇潇,窗外青梅树摇曳,幽幽冷雨添一分寒气。
迷蒙之间付清秋做了一个梦,梦里她和师无涯回到杭州,仲夏时节,杭州小院里的青梅树枝繁叶茂,她倚靠着师无涯,听他念着《长干行》。
“郎骑竹马来,绕床弄青梅,同居长干里,两小无嫌猜......”
那时师无涯让她靠,任由她胡来。
可如今他却看她一眼都嫌烦,付清秋从师无涯的眼中看到了厌倦,憎恶,那样的眼神如同冷冽刀锋,一刀刀剜心蚀骨。
榻上的付清秋悄然落泪。
翌日一早,云露去请大夫,听到昨夜付清秋已然发过高热后松了口气,道:“如今只待姑娘醒来便好,只是切莫染了风寒。”
云露差人送走大夫,再回屋时,付清秋幽幽转醒,云露见此忙命人去请韦氏。
韦氏昨夜因付清秋落水的事睡得不安稳,听到人醒了,一路疾走至杏院。
付清秋初醒,神思混沌,却还不忘抬手擦泪,怕被人看出端倪,又叫云露为她净面。
韦氏进屋,眼中喜忧参半,千言万语凝在喉头,见着付清秋活生生的样子,眼眶一红泪意朦朦。
昨日她忍着,今日见她这副病怏怏的模样心疼得紧,忙问,“究竟是怎么回事?怎得掉到池子里了,你晓得我怀你时夜不能寐,心里盼着你早早出世。”
“昨儿个,你要是有个好歹,我也不活了。”韦氏捶胸顿足,她当年怀付清秋上了年纪,大夫见状纷纷劝其落胎。
韦氏心有不忍,念着是个孩子,一狠心生了下来,见是一个闺女喜不自胜,从小至大,什么都先紧着付清秋,唯恐她伤心。
闻言,付清秋不知该如何说金明池的事,那会谁也没看见,是不是自己跳下去的,无人作证。
望着韦氏涕泪纵横,忧心忡忡的模样,付清秋心内悔恨不已,思索片刻后决心撒个谎,不叫母亲担心,也不让云露受罚。
“阿娘,昨日我瞧着池子里的鱼儿游得欢,上前去瞧,一不留神便滑了下去。”付清秋声音暗哑怯懦,她不敢太大声,怕这笨拙的谎言被看穿。
韦氏知她是个好奇的性子,加之这会她心里难过,只道,“吓坏我了,可好些了,身子可还有不适?”
付清秋被韦氏抱进怀里,温暖厚重的胸脯,让她确切的感受着生命鲜活的气息,她若真的死了,便是对不起父母的生养之恩。
付清秋眼中含泪,猫儿似地往韦氏怀里蹭。
听她说话为难,韦氏抬手让人去煮梨汤,自己则留下来宽慰她,“清秋,往后去哪都得小心些,可别像今日这般了。”
哄了好一会,韦氏才离开让她好生休息。
待她走后,付清秋慢慢接过梨汤,哑声问云露:“无涯哥哥来过吗?”
云露站在门前,摇了摇头,“除夫人外,便没人再来了。”
付清秋手上一抖,被梨汤呛红了脸,心里酸涩异常,她出了这么大的事,外人不晓得,难道师无涯和姐姐也不晓得吗?
此刻她忽然想起前几日师无涯和付清岁出门逛夜市的画面,分明是她先去约的师无涯,可最后师无涯一言不合的和付清岁出门去了。
他若是骗她生病了也好,回绝了也好,可为何要不作回应的和付清岁出门,还叫她撞见了。
付清秋睫羽轻颤,一圈圈搅着梨汤,心思飘远,一口也喝不下了。
正想着,云露在廊下忽地扬声,“姑娘,大姑娘和师郎君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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