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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姑娘晓得我跟了你十余年,我自然事事以姑娘为先,倘使再来一次,我仍会说这样的话,拦着姑娘不出船舱。”
绿柳说得坚决,她有她的顾虑。
“可我想要的,只是有选择,有自己的选择,而不是所有人都对我说‘是为我好’,连你都觉得不该为了瞳瞳搭上命,若是母亲在,定然也是这样吧。”清秋缓声道。
所有人打着为她好的名义,剥夺她一切,不给她留任何选择的地步,就连往日最贴心的女使也是如此。
清秋皮笑肉不笑,静静道:“绿柳,辛苦你了,我乏了,歇下吧。”
绿柳不再说,依言退下,云露弄好猫笼和绿柳一道离开。
清秋坐在窗边,看着逐渐平静地江面,她无法想象失去瞳瞳,那样的情绪,或许与当年师无涯的离开相差无几。
难过无助的情绪会不断地将她包裹,在那之后,是长久是窒息,像是陷进泥沼里无法求生的人,看着自己越陷越深,最终死去。
还好,还好,都过去了。清秋抚着胸口,长舒一口气。
——
到杭州时已是九月底,杭州的秋天满城桂花飘香,客船稳稳停在渡口,这一路从汴河南下,几经辗转才到杭州渡口。
清秋提着猫笼,为防瞳瞳再走失,清秋一路将它放在眼前。
人潮涌动时,清秋恍然一抬眼,恰好有人从她身边擦肩而过,那人着墨袍束红缨,他步伐极快,一晃眼就消失得无影无踪。
他虽走得快,可他腰间所佩戴的两道红绳却格外扎眼,只一眼便让人记住。
这日秋高气爽,天晴云淡,渡口过客众多,熙熙攘攘地聚在一起,已有九年再未回过杭州,汴京和杭州相差很大。
清秋记得初入汴京时,因水土不服,彻夜难眠,吃进去的东西全都吐了出来,韦氏守在她身边,等她睡下才离开。
可她睡不着,待到韦氏走后,又偷偷躲在菱花窗下哭。
汴京的宅子比杭州的大,她住的房间是韦氏精挑细选的,里头的陈设物件也都是韦氏一手操办,她就蹲在菱花窗和书案中间。
那时是师无涯躲在窗外,往里头扔了一块糖糕,他低声说:“别哭饿了。”
“有什么好哭的,在哪儿不是家,你父母健在,兄姊在此,再哭你大姐姐又要挨骂了。”彼时的师无涯十岁,而她七岁。
月光皎洁,清秋凭借零星的银光,看着地上油纸包着的一块糖糕,糖糕蜜糖味溢出来,光是闻着就已经馋得流口水。
清秋捡起糖糕,狼吞虎咽地吃下去,“无涯哥哥,你吃了吗?”
师无涯靠在菱花窗一边,余光瞥进窗内,沉声道:“我不爱吃糖糕,喜欢吃吗?”
“喜欢,和杭州的一样好吃。”她仰头看向他飘逸的墨发,在素月银辉当中,那抹身影格外冷,离她又格外的近。
——
杭州旧宅位于盛民巷巷尾,这条巷子的左侧有条潺潺不断的溪水,再往前走又有水桥,离西湖不过几里路。
云露是头一遭来杭州,煞是新奇,在宅子里来来回回地逛,相较于汴京的亭台楼阁,翘角飞檐,杭州的一切都婉约清灵,青山绿水,白墙黑瓦,山水意趣跃然涌现。
绿柳凭着记忆寻到旧时所住的地方,元智陪在清秋身边逗弄瞳瞳,待到云露看够了,绿柳便来催她去收拾,她们已有七年未回杭州,许多物件都已积灰不能再用。
清秋此次回杭州虽有几分冲动,可她心中确实装着一件事。
绿柳收拾好卧房,来请清秋进屋,清秋颔首,带着瞳瞳去西院,入院时一棵枝叶繁茂的青梅树,似有遮天蔽日之意,这比她在汴京里养的那棵青梅树有生气。
庭前青梅如故,不见当年故人。
往后师无涯不会再出现在这棵青梅树前,她也不再像从前那般时时追着他,杭州承载着她生根发芽的一切。
只有在这里,清秋才觉真正松了口气。
元智瞠目结舌,打量着这棵青梅树,惊叹道:“付娘子,这树生长得这么好。”
清秋俯身打开猫笼,揉着瞳瞳的脑袋,瞳瞳扭头蹭着清秋的手心,它对这个陌生的地方似乎并不害怕。
秋月素冷,秋风卷叶,清秋坐在廊下抱着瞳瞳。
云露绿柳寻思着要不要寻一个老妈妈来照看伙食,但转念一想,又待不了多久,只去酒楼吃两顿对付对付。
元智在青梅树下禅定,不多时,夜已深,清秋遣她们各自回屋。
待到人都走后,清秋正欲进屋更衣睡下,却听瞳瞳张牙舞爪地冲青梅树嗷嗷叫起来,清秋凝神望过去什么都没有。
清秋温声细语地安抚着它,恐它受惊乱跑,进屋将瞳瞳关进猫笼。
门外急风骤起,青梅树枝叶簌簌作响,烛光和月光相互映衬下,那些枝桠像是招摇的怪物。
银辉满地,绿叶铺了一地。
清秋心觉不对,紧蹙着眉,看向那棵粗壮的青梅树,因有风的缘故,似有什么在风中猎猎作响,虽有枝叶摩挲声做掩饰,但却藏不住这怪异的声响。
这声越听越怪,清秋踌躇着往青梅树去,檐下灯笼被吹得飘飘然,烛光扑朔,好在皎月高照,可观眼前情形。
临到青梅树前,风还在刮,秋风凌冽,在夜里更是添几分寒凉。
清秋身心一颤,这才看清是什么在响。
是架在树上的秋千,七八年的风吹日晒,仍旧在此悬挂着,木板斑驳不堪,绳索已经被磨得抽丝。
清秋微怔,眸光停留在秋千的麻绳上,不知为何,她走上前去摸了摸麻绳。
当真是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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