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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别白费力气了,你进不了宪兵团。”
“那位先生只需动动手指,你的申请书就会被打回来。”
“你可以逃,可以反抗,但你不想想你妹妹么?”
“或许把话说清楚能让你更加清楚自己的处境,蕾伯蒂·阿克曼。”
眼前的男人面目可憎,一字一顿地戳穿了我小心保守多年的秘密,就像揭开一道疤痕,带起淋漓的血肉。
“很惊讶?”他笑着,随手点了根烟,将恶臭呛人的烟圈吐在我脸上,“姜还是老的辣,不要小看大人们的情报网,小姑娘。”
“你生来就是一枚棋子,别觉得翅膀硬了就能一走了之,老实本分做好自己的事,以前的事我们既往不咎,至于以后……”
“也许我们会大发慈悲,给你妹妹一个好点的归宿。”
完了。
全都完了。
我的人生已经混沌不堪,甚至连家人和朋友,都可能在将来的某一天被我拖入泥潭。
尤娜曾赞美过我的“姓氏”——安吉鲁斯,那是弗洛伦斯院长给予的姓氏,她刻意取了“天使”之意,希望这个姓能为我带来神的祝福。
然而我从未和她们说过,我的本姓是“阿克曼”。在我们的语言中,这个姓氏没有天使圣洁的光辉,只能面朝黄土,一辈子俯首低耳。
我想过,要去死。
因为我真的累了。
死在壁外对于调查兵来说是再合适不过的归宿,如果可以,我甚至希望自己能被巨人嚼得粉碎。我不需要马革裹尸,也不求遗体能被带回壁内安葬。那三道城墙是人类的庇护所,对我来说却是只有死后才能逃离的牢笼。
我曾短暂地沐浴过阳光,但我并不奢求永远活在太阳之下。可以说,自加入调查兵团的那一刻,我就不再设想未来。
但让我没有想到的是,那个不再奢望的东西,居然像奇迹一般从天而降。密不透风的高墙轰然倒塌,在烟尘中,尤娜逆光而立,她背后升起一道道红色的彩烟,像冲天的烈火,燃尽了一切笼罩在我身上的暗影。
那一刻,我知道,从此,我将为她而活。
正如先前所说,我并不是个拥有雄心壮志的人。加入调查兵团九年,我从未想过要将心脏献给“人类的未来”。我会堵上一切去战斗,但那不是为了“人类”,我的心脏,只会献给那些对我而言最重要的人。
身边的战友换了一批又一批,每一年都有新面孔加入,每一年都有老面孔离开……844年,调查兵团迎来了三个来自地下的伙伴。
在看清其中一人的面貌时,我突然开始庆幸,庆幸自己居然能活到这一天,庆幸有生之年竟还能见到曾经推我离开地下的那个人。
只是他似乎……已经忘了我。
我对此有些遗憾,但也逐渐释怀。对我和他来说,地下街的生活都不过是陈年旧事,更何况分别后,我们都各自有了新的生活。但出于感激,每当接下与他合作的任务时,我都会比平时更加上心一些。
日子就这样一天天过去,悲壮而平淡,生离死别、悲欢离合……那些尖锐的记忆在时间的冲刷下,也纷纷变得圆润温和。
这一年,似乎情形有了些不同。
人类能够变成巨人,这并不是一个能被所有人坦然接受的消息。那个叫艾伦的孩子成了重点关注对象,而与他同期的几位优秀训练兵,在目睹过人间地狱后,也毅然选择加入调查兵团。
贝尔托特就是其中的一员。
老实说,一开始我并没有对他抱以太多关注。但在相处中,他身上的那股不协调感,让我仿佛看到了曾经的自己。
迷茫、纠结、缺乏主动,一切都那么令人熟悉……或许只是我的一厢情愿,但如果他真的身陷某种进退两难的困境,能够拉他一把,是否也能算是我对这些年所接受的善意的回报?
抱着这样的心态,我有意多关照了他一些,一来二去,我们对彼此也渐渐熟识。
虽然这么说有些失礼,但实力出众的贝尔托特,存在感却微弱得不合常理,这让他在群体中显得有些边缘化。和尤娜“一战成名”后,这种情况有所改善,但这孩子大概并不善于交际,对大多数人都总是保持着一种疏离感。
第五十七次壁外调查在即,从先前埃尔文团长的嘱托来看,这次调查的意义非同小可。尤娜近来的状态越发紧绷,这次调查似乎令她心神不宁,之前经历过的大大小小几十场壁外作战,我从没有见她如此焦虑过。
她没有和我倾诉什么,我也回避了与她谈论这些问题。我知道自己无法解决她的困境,而她也应该拥有自己的私人空间。
今晚是我的轮休,难得清闲,我便独自漫无目的地出来闲逛。调查兵团总部位于托洛斯特的郊区,周围植被和水域较多,不知不觉,我就走到了兵团附近的那片野狐。
令我感到意外的是,除了我之外,那里居然还有另一位访客。
贝尔托特,他就坐在湖边。身型被落日的残光映成一片漆黑的剪影,略显孤寂,从动作观察,他应该是在盯着什么东西发呆。
“真巧啊,在这儿都能遇到你~”
我上前和他打了声招呼,他却慌忙将刚才细细端详的物件藏进衣兜,反应宛若惊弓之鸟。
那一瞬间,我隐约看清了他手中的物什。那应该是一张多人画像,只是匆匆一瞥,便让我笃定其必定出自顶尖画家之手。毕竟,很少有人能在那么小小的一张纸上画下六七个人,并做到如此栩栩如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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