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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角直言“我近几年生出起义之心后才开始读兵法,先前亦未曾亲自带兵打过仗,于此道并不精通。”
于某些人而言,在小辈面前袒露自身才疏学浅之举,会令其羞赧难当,他却不是那等拘囿于颜面之人。
张角话说的很坦然,丝毫不觉得面对弟子说出自己不如弟子这种话羞愧。
陈昭顿了半晌才轻声道“我会把我能记住的兵书默写出来一份,三日内便送至此处。”
她倒是早就清楚黄巾军将领带兵打仗水平一般,毕竟席卷
;八州之地,坐拥数十万军队,数百万庶民的一场起义短短十个月就被气数将尽的东汉朝廷镇压了下来——
虽说张角身为太平道教主骤然离世是一大关键因素,但不可忽视的是,黄巾军内部缺乏有本事的将领,亦是导致其迅速失败的重要缘由。
只是陈昭也没想到黄巾军居然连她看过的几本兵书都凑不齐。
能被她看到的兵书,要足够有名气才能流传千年,陈昭曾经以为这些兵书在东汉末年不说烂大街吧,但应当也不至于说难找。
可想一想也很正常。
世家大族能垄断人才,正是因为他们先垄断了知识。
“我会把我记得的兵书写下来,然后送过来。”陈昭又重复了一遍。
张角颦眉“我并非贪图你的东西。”
此时的风俗就是想学东西必须拜入大儒门下。想要出头,要不然要有门第,出门便自称某某之后,某地某氏;要不然就要拜个好老师,出门自称某某弟子。
无缘无故,谁会把珍贵的学问传授给外人呢。
“这不算贪图东西。”陈昭以一个张角完全能听清的音量嘀咕,“事师之犹事父也……”
出自《吕氏春秋》的一句话,张角耳尖微红,心中一时间竟生出一种说不上来的舒服。
像一碗温热的蜜水淋在他的心上。
明知陈昭是有意让他听见,可人总是爱听甜言蜜语,皇帝如此,道士也如此。
“何况。”
陈昭轻描淡写道“我见不得饱读兵书的朝廷将领欺负没读过兵书的咱们将领。”
或许是陈昭说话实在太好听,或许是陈昭那句“咱们”误打误撞戳中了张角。
张角低低笑了两声,而后道“明日你随我一起去给教众施舍符水。”
陈昭紧绷的肩膀骤然一松,知道她已经成功和张角建立了初步的信任。
“那咱们黄巾军中可有军规?”陈昭又仿佛只是顺口一提。
先前就在谈兵法,是故引到军规上去也不算忽然。
张角斟出一杯茶水,边抿茶边道“自然有军规,朝廷如何,黄巾军便如何。”
“十七条禁律五十四斩皆有?”
“有。”
陈昭挺背正坐,表情忽然严肃“窃人财物,以为己利,此谓盗军,犯者斩之。可对?”
张角似乎从陈昭的话中察觉出了什么,他沉默片刻方才道“因事而异。”
黄巾军本就大多为没有田地的流民,不抢,连自己都养不活。
事实上就连朝廷军队也没少做劫掠之事。光武帝刘秀在起家之初派冯异征讨关中时,也言&nbp;“诸将非不健斗,然好虏掠”,默许将领带头劫掠。
黄巾军则更加军纪涣散,张角不是不知道,只是管不了,他并非神仙,没法凭空变出粮食给士卒填饱肚子。
陈昭也没指望能杜绝此事。在东汉末年道德水平就这样,袁绍重税、曹操屠城、刘备抛妻弃子、孙权滥杀臣子……乱世活下去比什么都重要。
“天子脚下,总该顾及天子脸面。”陈昭选择上升高度。
“若有一日,士卒在洛阳大街上当街劫掠百姓,此事如何?”陈昭反问。
张角若有所思“天子威严不再,国将亡矣。”
张角一开始起义就打算联合汉灵帝身边的内侍作乱,若不是被提前泄密,或许已经事成。
他清楚天子身边发生混乱的意义。
“老师坐镇之处与天子脚下何异,天子脚下岂容劫掠?”陈昭挑拨道。
她这话没错,如今天下有朝廷和黄巾两个阵营,汉灵帝是朝廷的天子,张角亦是黄巾的领袖。
只是陈昭巧妙把天子和叛军首领等同了。
陈昭可没忘记她的目的还有恶人先告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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