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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藏的冬天来得猝不及防。
陆西骁裹紧破旧的藏袍,蹲在临时医疗点的火炉旁搓着手。
一年前那场车祸留下的后遗症让他的身体对寒冷格外敏感,高原反应也比常人更强烈,但他依然每天最早到岗,最晚离开,像个不知疲倦的陀螺。
他已经成为藏区志愿者的一员,只是从没有和林予鹿见过面。
“陆老师,喝点酥油茶。”藏族小姑娘卓玛捧着木碗跑来,小脸冻得通红,“阿妈说今天要下大雪,让您早点回去。”
他接过茶碗,热气氤氲中看见碗底刻着一朵小小的格桑花。
“谢谢。”他用生硬的藏语回应,揉了揉小姑娘的头发。
远处雪山在暮色中泛着淡淡的红,他莫名想到当初林予鹿哭红的眼眸,如今,她身边有了其他人,应该不会再让她落泪了吧?
暴雪是半夜突然降临的。
陆西骁被急促的敲门声惊醒,周边有个牧民的妻子难产,需要紧急送往县医院。
他二话不说套上棉衣,跟着牧民家的牦牛车冲进风雪里。
寒风像刀子般刮在脸上,头痛开始发作。视野里出现熟悉的黑点。
那是车祸后遗症带来的视觉障碍。
可他还是咬紧牙关没有吭声,死死攥着医药箱。
“快到了……”他安慰着产妇,声音却越来越弱。
在转过最后一个山口时,陆西骁突然眼前一黑,从牦牛车上栽了下来。
世界天旋地转,他听见牧民惊恐的呼喊,感觉到冰冷的雪渗进衣领,却怎么也动不了手指。
恍惚间,他看见林予鹿穿着初见时的白裙子,站在雪地里对他微笑。
“对不起……”他低声呢喃,彻底失去了意。
医疗站的电话响起时,林予鹿正在给孩子们上汉语课。
周临川接完电话,表情变得异常凝重,他走到教室门口,欲言又止。
林予鹿有些莫名地抬头看他一眼,手中的粉笔突然断裂,不安在心底蔓延,她下意识问出声:“怎么了?”
周临川眉头微微皱起:“他出事了,现在在送往县医院的路上,说是突发高原性脑水肿,情况不太乐观。”
教室里鸦雀无声,藏族孩子们茫然地看着老师突然停下的动作,有些不明白为什么原本带着温和笑意的人突然浑身僵硬。
半晌,林予鹿才慢慢走回讲台,捡起断成两截的粉笔。
她想起今早推开窗时,看见远处山巅的第一场雪;想起上周去县里采购时,药房老板说有个汉人志愿者总来买儿童感冒药;想起更久以前,那个在病房里越发羸弱的男人的身影。
“我们继续上课。”她的声音很稳,呼吸带出的白浊掩盖了她眼底氤氲开的雾气,“今天学‘离别’这个词。”
黑板上出现工整的汉字:
离别
县医院的走廊很空旷。
林予鹿站在窗前,看着医护人员进进出出,她没进去,只是安静地站着,沉默着看着忙碌的众人。
周临川拿着检查报告走过来:“车祸后遗症导致脑血管异常,加上严重的高原反应……”
他顿了顿,叹息出声:“可能时间不多了。”
“要进去看看吗?”
她摇摇头,看向病房中双眸紧闭的男人。
“就在这里告别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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