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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发!——”传令官声呼!
“出发!出发!出发!”将士们齐声再呼!
就在这阵阵呼喊声中,虎啸营全体拔营而起,每一步都带着地动山摇的气势,势不可挡地向前迈进!
“裕哥哥,那我呢,那我呢!你怎么没有话交代我!”萧明宜的叫喊声很快便湮没在被踏起的飞扬尘土之中。
谢裕纵马而去,马声嘶鸣长啸!
而天边余晖似血,倾洒而下,又如道道金光,将虎啸营将士的身影完全笼罩……
这一去,前方,是未知,是生死,是抉择,是谁都没法预料的意外。
众志成城之言虽然豪迈,可当余晖散尽,才知道那些已尽的言语是多么空洞苍白,到最后,竟是连自己都不能信服。
“那便祝殿下此行一帆风顺,早日凯旋。”
直到谢裕的背影逐渐在天际消失,沈蔺才抬起眼睛,轻声说道。
第三十六章你怎么又在讨人嫌?
冷月照梢,树影婆娑。在这死寂的夜中,万物沉默无声,唯听得坚硬的马蹄重重击打在冻土之上,发出干净利索的一声脆响。一队军旅蜿蜒在崇山峻岭之间,神态疲惫却不掩军容整肃。
“殿下,到了!戚县令和少部分逃出来的百姓,就在前面落脚!”
带队的正是白日里冲进王府的亲卫。此人外号刀七,擅使一柄阔刀,故此得名。
清冷的月光之下,刀七转过头来,很是瘆人。
他脸上居然有一道巨大的伤口,从左眼角一路劈到了鼻尖!腐坏的烂肉新翻出来,又因为突发变故,长时间策马赶路得不到休息,被军医匆匆处过后,再次裂开了伤口,正往外渗着血迹。
刀七长得凶狠可怖,说话的语气却难掩激动。他握着刀柄的右手微微颤抖,那刀柄之上缠绕着一块不知是原本的颜色还是被太多的鲜血所染色的黑布。
仔细一看,那柄本该是锃亮的阔刀竟然长了好几个豁口,不均的分布在刀背之上。刀七正是用这把阔刀斩下了敌人的头颅,温热的鲜血喷洒在他的眼角之上,他背着戚正阳边战边退,杀出了一条血路。
前面,是一处已经荒废的猎人小屋。两盏昏暗的油灯通过早已破旧漏风的小窗微微透出,在这漆黑如墨的夜中,就如两盏指引孤魂回乡的明灯,谱写了无声的安魂曲目。
刀七解释道:“属下等掩护戚大人拼死逃出后无处落脚,前往京城求援的路途又太过遥远,只能将戚大人暂留此处,自己来京城求援。”
谢裕环顾了周边的环境,只是沉声说:“此处地形复杂不便扎营,将士们辛苦些,我们到前面休整过夜。”
半个时辰后,虎啸营全体扎营完毕,值夜的军士手持一柄长枪,五人一队,来回巡视倒班。
空旷的土地上生起了篝火,火上架着一口硕大的铁锅。将士们围炉而坐,伸出手心烤火,呼出来的水汽在寒冷的冬日,很快就凝成了白雾。
为了早日抵达黎县,谢裕与军师谋士特意规避了官道,规划了一条很短的路线。先前徐太清、杨志等人驰黎时,暴雨未停,一路上又有被贪官污吏或多或少的耽搁,行进速度并不快。
可如今谢裕的部队不一样,他带着虎啸营昼夜兼程,不过短短半个昼夜,便已行进百里,这速度不可谓是不惊人。照这样下去,最迟后天清晨,虎啸营便可以抵达黎县。
将士们扎营休整,谢裕则是在换了套劲装后挑开了军帐的门帘,自己走进了那处荒废的猎屋。
戚正阳等人早已知道了虎啸营要来的消息,因此还没睡。
这猎屋毕竟被荒废多年,屋中的布置已经不能单单用“简陋”二字来形容,戚正阳勉强打扫出来了一张木桌,上面铺满了刀七刚刚送来的吃食。
夜色已深,有幸逃出的老弱妇孺早已躺在地上沉沉睡去,身上盖了一张发霉的毯子。而那些未睡着的,只是睁着那双干涩通红的、早已流不出更多眼泪的眼睛看着推门而入的谢裕,闭上眼的每一夜,都会被无穷无尽的梦魇所围绕。
“戚县令。”
谢裕站在戚正阳的背后,怕惊扰到那些早已入睡的百姓,压着声音。
“殿下!”
戚正阳老泪纵横地转过身来,双腿一软,整个人不受控制地扑向谢裕。
谢裕伸手一扶,却是差点摸了个空,这才发现了情况不对。
先前刀七之说戚正阳性命无虞,只是受了重伤,却没想到是这么个重伤。戚正阳的右臂几乎被人连根砍去,只剩下空荡荡的衣袖挂在空中!除此之外,戚正阳的脸部、背后、大腿,也有着许多触目惊心的伤口……他的身上几乎没有一块好肉!
谢裕微微皱着眉头,半晌,他自认为温和宽慰地说:“虎啸营已在外扎营,县令可以放心了。”
“下官身为黎县的父母官,非但没有保护到黎县的百姓,反而在此处苟且偷生,不能与黎县共同进退,还害得苍州知府徐大人惨死……下官心中有愧!”
戚正阳字字泣血,半是自嘲地说。
谢裕向来不是个会安慰人的性子,因此他只是沉默了半瞬,问道:“徐太清是如何死的?”
戚正阳闭上了眼睛,表情痛苦地回忆:“那一日,暴雨已停,我带着城中的青年壮丁下水改善排水系统,突然,天上有数不清的箭矢瞬发而来。很快,黎县的城门便被攻破,那群敌寇长驱直入,一路冲进了县衙大厅……徐大人那时,正在厅中歇息。敌寇们是将他认成了我,才会直接……”
说到此处,戚正阳几斤哽咽,半晌后,他才又声音颤抖地说道:“才会直接残忍地杀害了徐大人……不止如此,徐大人死后,他们还将他的尸体悬挂在了城墙之上……是徐大人的亲卫带着下官拼死逃出,可本来该死的,应该是我才对!”
“时人自有命数,自保尚且不易,又如何能去忧心他人?逝者已逝,戚县令.还是不要太自责了。”谢裕半张脸隐没在阴影之下,颇为冷硬地说。
他的话残忍,却又不无道。在乱世之中,有些人拼尽全力,自保已是不易,又怎能分出多余的气力,去为一个无关紧要的人伤春悲秋呢?
在戚正阳看不见的角度,谢裕的脸色隐在光亮与阴影之间,外头枝影盘根交错,正如他的心思一般,难以看清。
*
这是人心惶惶的一个晚上,不止在黎县,还在京城。
虽然谢裕宽泛了期限,但是陈怡还是执意在昨天就搬进了王府。礼仪未成,陈怡便没有搬进谢裕的房中,而是在王府另寻了一处厢房过夜。
陈怡习惯早起,她推门而出的时候,院中的丫头拿了把笤帚,还在清扫。
看见陈怡出来,丫头连忙扔下了笤帚行礼,“夫人。”
“起来吧,”陈怡走出两步,语气认真地纠正道,“昨天我便与你们讲了,我与王爷礼仪未成,不算夫妻,你们喊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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