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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埋尸体的地方往往植被茂密,”金瑶一本正经的解释,“最近很火的一句网络用语,你坟头的草都三米高了,大概就是这个意思。”
宋戈听了捂脸:“金瑶,这句话不是这么用的。”
虽然他也知道金瑶在很努力地学习现代社会的工具和习惯,甚至连英语都渐有涉猎,可这貌似秀歪了。
“你父亲,应该就在这地下。”金瑶指了指脚下,还用登山鞋的鞋子尖儿蹭着泥土挪出了一个小圆,仿佛把林小玲的父亲精准定位在这直径不过十厘米的巴掌大的地界里。
“我父亲明明被送去殡仪馆火化了。”林小玲不理解,父亲马德光的骨灰还摆在福建老家呢,就搁在老家进门口的黄色老柜子上,蜡烛换了又换,香灰坛子里积满了灰,林小玲来海南这几年,每次清明都会回去一趟。
金瑶看着她:“你连去你家送骨灰的人你都不信,他手里的东西,你确定是马德光的骨灰?”
林小玲支支吾吾:“可……也有其他人说看到我父亲被送去了殡仪馆。”
“蒙着脸的吗?”
“什么?”
“他们确定那是马德光?当年你父亲母亲还没有解除婚姻关系,如果马德光客死他乡,按道理,怎么样也应该通知亲属来见最后一眼再火化,怎么就这么着急忙慌地送去烧了,只留下一堆灰给你?”
“那是那姓漆的想抹杀罪证呗。”林小玲牙咬切齿。
“不一定。”金瑶看似脑洞大开地说了一句,“还有一种可能,烧死的那个,根本不是马德光,不过你别太激动,我不是说你父亲还活着的意思,尘归尘,土归土,有些东西虽然像人,可死了,未必还是人。”
林小玲皱眉:“我感觉你在骂我。”
金瑶朝着她咧嘴:“你抬举你自己了。”金瑶说完,又对着手里的旱蜮吩咐,“帮我查个人,我知道你们旱蜮,吃掉人的心脏,就会获得他毕生的记忆,可这个人,很特殊,除开他的心脏,身上其他的地方死掉之后,你们应该是啃不动的,硬邦邦的,记得吗?”
这旱蜮不会说话,它之所以能发出类似婴儿的叫声,全靠尾部像蝎钳一样的东西,这东西上有个小洞,甩得极快的时候,能发出一些声响,和日落时分广场上穿着背心的大爷甩鞭子抽陀螺发出的声响是一个道理。
不过这声音林小玲听不惯,兹拉兹拉的,像是电流声。
这旱蜮听着金瑶的吩咐,又甩着尾巴应答了两声。
宋戈问:“这是答应了?”
“没有。”金瑶把胳膊肘抬高,她胳膊很长,伸长了这旱蜮尾部的钳子能对准她的眼睛,金瑶凑近了,宋戈下意识要去拦,心里想着,这不是送着眼珠子给人家吃吗?
金瑶像是在自言自语,一边说一边伸出右手食指和中指:“看来你还是不懂我的意思,我不是和你商量,我是在……吩咐你们做事。”金瑶两指一掐,直接捏住这旱蜮的钳子,手指尖就这么轻轻一掐,跟掐蒜苗似的,直接给这旱蜮断了尾巴,尔后才把它往地上一丢,喝道:“吃了多少人肉,毁了多少人尸,令得多少人没办法投胎,还来和我讨价还价,一炷香的时间,你们若找不到当年吃过那人的臭虫,当心我掀了你们地穴。”
林小玲顺竿就往上爬:“那些臭虫听得懂?”
金瑶纠正她:“那叫旱蜮。”
哟,林小玲瞪眼,金瑶刚才自己不也说它们是“臭虫”了么,合着是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啊。
“先说你。”金瑶觉得自己已经做到这一步,是该从林小玲嘴里得到些什么了,她反问,“你又为何知道我的全名。”
还捏着这块儿不放啊。
林小玲挺随意的:“我爸日记里写的,不是和你说过吗?全是暗语,你看了也看不懂。”
“你爸爸又是怎么知道的?”
林小玲随口诌:“可能是鹿神告诉他的吧,你不是说,鹿神和你有交情吗?”
来的路上,金瑶的确说过自己认识鹿神,不然林小玲也不会跟来啊,不过她并没有提及林小玲和马德光嘴里的“鹿神”其实就是祝知纹罢了。
祝知纹很早之前就被褫了“神”的封号了,不过还有人能供着他当神,对他言听计从,他心里头应该也是极其痛快的。
金瑶半信半疑,她知祝知纹谨慎,并不会随意露出自己名号,除非祝知纹是托了马德光来寻自己,才可能透露金瑶的一些线索给马德光,不然等马德光找到金瑶报信,从何证明他是自己人呢?
反过来说,若祝知纹告诉了马德光这些,为何马德光没有来寻自己?按照祝知纹和宋戈在鹿耳洞里的说法,马德光更像是祝知纹那些年的贴身侍从,替祝知纹打理内外,从未离开过海南岛。
“你不信我?”林小玲非但不心虚,反而出动出击,一双闪亮亮的眼睛都快要粘黏在金瑶脸上。
金瑶一掌轻轻怼过去:“你这……大可不必。”
金瑶是轻推的一把,可林小玲只闻到一股臭味扑鼻而来,两股眼泪顺着眼眶瀑布似地往下淌,她忍不住擦了又擦,却觉得全脸都被熏到了。
“什么味儿?”
金瑶擦了擦自己的右手心,笑道:“不好意思,刚才摸了臭虫,没地方洗手。”
林小玲还想理论,宋戈忽而朝着东南方向喊了一声:“有东西来了。”
的确是有东西来了,还不是一个,而是一群,密密麻麻的旱蜮像是铺天盖地的黑蚂蚁,黑压压的一片直接碾了过来,领头的就是那只被金瑶断了尾的老旱蜮,金瑶一眼便瞧见了它,手指尖一点儿,沿着地面抽生出一条藤蔓,手掌一样的阔叶直接把这只老旱蜮推到了金瑶面前,在金瑶跟前停稳下来。
“我瞧着断了钳子也挺好的,这么多旱蜮,我还能一眼瞧出你来。”
这只旱蜮扬了扬尾巴,忘了自己没有钳子,已经发不出声响了,只低着脑袋,示意身后蚂蚁般大小的旱蜮往后退留几步,好让金瑶走过来。
“什么意思?”金瑶环手一指,这些旱蜮不说上万也有几千,她反问,“你们当年,是家族聚餐啊,都吃过?”
老旱蜮翘起尾部,那被金瑶折断的断口还在淌着乳白色的黏液,宋戈不知道这虫子想做什么,是想要示威?还是祈求?
“我没丢。”金瑶摊开右手心,这旱蜮的钳子被她藏得好好的,难怪味道那么冲。
金瑶又说:“你若老实告诉我,我自然会还给你。”
老旱蜮忽而不懂了,静静等了十几秒,它才转头,尾部一仰,周围的旱蜮瞬间聚集起来,聚沙成塔,一个叠一个,叠罗汉似的垒成了半人高,后来的旱蜮又沿着主肢往外延伸,渐渐模仿起人的四肢和头颅。
宋戈不由得往后退了半步,可才退半步,就不小心碰到了金瑶的肩膀,金瑶拍了拍他的肩头,安慰似的口吻:“不怕,你看。”
几千只旱蜮用一种类人的模仿法则尝试重演三十年前被吃掉的那人的记忆,虽然略微抽象,不过还是能看懂。
第一幕是一个人形跪在了一个墓碑前,像是在哭着上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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