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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顿了一顿,“不过落水之后,才发现我会游水。可我为什么不记得这件事呢?”
齐妈妈咬了半口饺子,默默吃完后道:“你刚出生不久,夫人说,她的孩子怎能不会游水?就把你扔进一个浴桶里,很快你就站了起来,闭着眼睛,头露在水外面。后来,我还偷偷摸摸地在外面把风,生怕老爷发现了,要怪责夫人。你是刚出生的时候,就学会了游水,自然不会溺水,但又怎会记得呢。”
崔彻又道:“那次我湿漉漉地回到府上,就生病了,倒是跟我八岁时的那场病症很像。夜里发烧,有时候甚至有魂不附体,飘得很远的感觉,还迁延了多日。我八岁那年是怎么病的,得了什么怪病?”
“夫人带着你,出了杏子坞玩了一趟,回来以后你就病了。至于原因,老爷也很想知道。他问过你,可你说不出来。夫人又一向是我行我素的性子,老爷不想惹她,问都不敢问。郎中说你得了风寒,又受了点惊吓。可是郎中也说了,这对小孩来说,实属平常。只不过那时你身子弱,迁延了一段时间。”
她是谁
每个答案不仅无懈可击,而且自然而然。崔彻本以为问齐妈妈从前的旧事,能得到一些线索,可答案让他从没有头绪变得更加迷茫。
侍女走进来通传,“老爷来了。”
齐妈妈对崔彻软言道:“老爷从不屈驾来春柔堂,定是想你了,又不好去笛唱阁的。他来了以后,你就别再惹他生气了。你每每忤逆他,回回气得他胸口疼。你如今不住在家里,茶会也就几天,你和老爷还是和平相处,让这几天相安无事地过去吧。而且,殿下也在这里,别叫殿下见了笑话。”
崔彻蚊子似的哼一声,勉强答应,想想还是忍不住问:“我不在家的时候,他胸口还疼吗?”
“去年冬天尤其冷,虽有名医的药方,老爷还是不适得很。”
“我不在家,他不也不适吗,可见和我的忤逆没有关系。况且我那也不叫忤逆,难道他让我干什么我就干什么,就是孝顺吗?要照这么说,买只扯线木偶回来,岂不是更好?”
“唉。”齐妈妈揉了揉太阳穴,“总之,都是些歪理,我也说不过你。”
不久,崔恕进来了。
屋子霎时一静,树上的蝉,趁机高声歌唱,四处一片蝉鸣声。
崔恕气质儒雅,且有英气,身穿一件中灰圆领外袍,髻上绾一只银簪,簪头嵌了一颗大而圆润、成色上佳的深蓝宝石,装束简练内敛,可举手投足贵气粲然。
他先是向贺初行礼,两人寒暄了几句,齐妈妈向崔恕行了一礼,默默立在一旁。
崔恕见菜式中有姑苏酱鸭,淡淡问:“江南道的厨子不是被九郎带去安都了吗?”
崔彻道:“这是齐妈妈做的,父亲要尝尝吗?”
崔恕看他一眼,点点头。崔恕一进来,两人之间没说话,眼神也无交流。虽提起了“九郎”,却当他根本不存在,现下他说了句话,化解了彼此尴尬。
齐妈妈连忙让人张罗净手的水、添置碗箸等。一屋子的侍女原先大气也不敢出,得了指令,备水的备水,取餐具的取餐具,空气这才稍稍松动。
贺初一边旁观,只觉得崔家的规矩比宫里的还大,倒不是仪式繁杂,而是气氛,它就像打翻了墨汁的黑云,压在人头顶上,让人喘不过气来。
她第一次见这位世家领袖,崔彻和老大人的容貌仅有三四分相像,看来像他母亲多一点。如果说,崔彻给人的距离感是因他神秘、清冷,那老大人给人的距离感,却是刻在骨子里的威仪。
崔恕坐下来,挟了一块鸭肉,并不刻意拘礼,但仪态绝好。让贺初感到,别人能吃到美味,是人的荣幸。而在这位崔氏家主绝佳的仪态下,则是食物的荣幸。吃完后,没有评论。
崔彻却坐得轻松,一手托腮,语气透着点懒散,“殿下和我都爱吃这个,齐妈妈做的怎么样?”
崔恕放下箸,淡淡道:“得了你母亲的两分真传。”
贺初咀嚼这话,虽觉得是夸赞,可又觉得无端的伤人。
崔恕问贺初,“殿下住在哪里,一切可还习惯?”
贺初下意识扫一眼崔恕的手,余光同时将崔彻的笑网罗了进来,她知道他想说什么,他想说:那是我父亲,虽然很多时候都想掐死我,但不到万不得已,是不会付诸行动的。
她收敛了目光,答道:“我住在笛唱阁的书房,吃住都习惯。”
崔恕觉得不妥,“杏子坞那么多地方,比如闲止斋,最是清幽雅静,就在笛唱阁的后面。怎么能委屈殿下住笛唱阁那间寒碜的书房呢?”
贺初一听,立即有种上当受骗的感觉。崔彻不是说,杏子坞其他地方都离笛唱阁太远吗?
崔恕偏首问立在一边的齐妈妈,“你安排的?”
他眼神是平视,自然不可能接触到齐妈妈的眼神,但贺初感到,齐妈妈似无端矮了一截,看是她极惧怕这位主人。
崔彻连忙接下话,“不是齐妈妈,是我。殿下时有梦游的情况发生,和我小时候的病症有些相近,刚还找齐妈妈要了当年郎中为我拟的药方。而且殿下记不住路的方向,她分不清东西南北,到了陌生的地方根本不识路。上次去安都郊外送别友人,差点把自己给送迷了路。她的住处还是离我近点为好,这几天我多担待,吃点亏,看着她一点,否则她在杏子坞把自己弄丢了,我回去不好向陛下和娘娘交差啊。”
贺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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