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晏尔从钟悬身体里出来,俯视病床上病怏怏的自己,心疼地说:“我怎么瘦成这样了。”
他一出声,钟悬蓦然回神,似乎感知到了什么,环视病房内雪白的墙壁,眉心忽地蹙起。
他合住眼,再睁开时,那双寻常的浅棕色的眼瞳倏然被点亮,燃起灿金色的微光。
晏尔回头问:“怎么了?”
钟悬没有回答,只对他说:“你试试能不能回去。”
晏尔伸手触碰自己的脸颊,奇怪的是,眼前这具明明是他的身体,可即便魂魄贴得再近,也无法被容纳进去,仿佛有一股无形的力量在抵抗他的靠近。
“我好像回不去了,”他愣愣地望向钟悬,问他,“为什么会这样?”
“这里放了东西。”钟悬语焉不详。
他的目光飞快地掠过空间里的每一样物品,雪白的薄纱帘,储物柜,输液架,维持生命的医疗仪器……最后,目光落在沉睡中的人的身上。
钟悬走到病床边,直接掀开薄被,露出“晏尔”穿着蓝白病号服的上身。
那具身体动了一下,微微侧过脸,密匝匝的睫毛颤抖着,在眼睑处投下一块颤动不休的阴影。
像是察觉到了钟悬的存在,想睁眼又睁不开,这种反应落在一具丢了魂魄的空壳里,画面诡异得吓人。
钟悬没有被吓着,垂眼打量片刻,在床边坐下,一手按在他单薄的肩头,另只手绕到背后,将人从病床上扶坐起来。他掀开枕头,右手在床垫上轻轻抚摸过一遍,还是什么都没有。
放下枕头,钟悬维持着这个姿势思考了一会儿,金瞳兀自亮着。
肩上忽然一沉,“晏尔”的额头抵在他肩上,长至肩头的黑发滑落,锦缎般蹭过下颌,流淌进了他的衣领深处,发梢扫在脖颈的皮肤上,触感又凉又痒。
钟悬没有在意,猜想那东西会不会是在身上,伸手触碰他冰凉的黑发,指节贴着耳侧慢慢往下走,一垂眼,忽然在他玉石般白皙的后颈看到一截黑绳。
“能不能让我自己来?”
晏尔飘在半空中,幽幽地打断,“你这样和我的身体搂搂抱抱……有种看着你们当面出轨的感觉。”
钟悬放下手,也幽幽地叹了口气:“这个时候就不要开这种玩笑了。”
他观察那截黑绳,是根吊坠。
问题可能就出在这东西身上。
他正要去拿,忽然察觉到这具躯体不太受力,没有支撑很难维持住坐立的姿势,所以不断地往下滑,苍白的手臂垂在他腿上,温热的脸颊埋进他颈侧,软趴趴的身体几乎要陷入他怀里。
钟悬偷偷瞄了眼旁边的晏尔,手指微蜷,脊背变得僵硬,动作轻柔又飞快地把他的身体平躺着放回病床上。
晏尔问:“找完了?”
钟悬说:“等一下。”
他伸手解开了病号服最上面那颗扣子。
晏尔一愣,看到他的手指从领口探进去两根,贴着脆弱的脖颈往里摸索。
他被钟悬的举动弄得浑身不自在,飘过来阻止道:“不是,你怎么越摸越过分了——”
话还未说完,钟悬的手伸了出来,指尖勾出一枚鲜红的香囊。
晏尔眨了眨眼睛,不记得自己有过这种怪模怪样的吊坠,问他:“这是什么?”
“护身符吧,这种类型的符箓就那么几种,大概是保佑身体健康,驱逐恶鬼邪祟的。”
钟悬随手一捏,下一秒,像是被烫伤一样倏然脱手,鲜红色的香囊掉到凌乱的病号服外面,钟悬惊疑未定地看着它。
“驱逐恶鬼邪祟。”晏尔盯着他说,“你是邪祟。”
“你也回不去,”钟悬没好气道,“那你也是邪祟。”
他都没办法,晏尔更无计可施,绕着自己的身体盘旋一周,茫然问道:“现在怎么办?把绳子扯断有用吗?”
“和护身符一体的,扯不断。”钟悬坐在病床边,打开手机照相机,对着挂在领口外面的香囊拍了张照片,“我找人看看。”
“能不能快点,裴意浓预约了今天下午,你再拖下去他就要来了!”
“催我没用。”钟悬说。
晏尔飘到他身旁,凑过头去,看到他将照片发给了一个备注叫“养猫的”的人,询问他这个符的作用。
“养猫的”还没回复,晏尔闲着没事,研究起照片里的香囊,还没看出所以然来,先注意到背景里那身被揉皱的病号服。
他的身体瘦得厉害,把宽松的病号服衬得大了一个码,领口敞开,露出嶙峋的锁骨和一片雪白的肌肤。
“你拍个照片把我胸口拍进去干嘛!还发给别人!”晏尔质问,“能不能保护一下我的个人隐私?”
钟悬抬眸,像是觉得荒谬,还未开口,不知想起什么,又把话咽了回去,将照片撤回,截到只剩那块香囊的大小。最后征求晏尔的意见:“现在可以了吗?”
晏尔这才点头,允许他把照片发出去。
一分钟后,手机响了。
【养猫的】:是我画的护身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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