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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怔住:诶?
“诶什么诶,你当我看不出来你想要相机?”她弹了一下我的额头,“既然被你提前发现了,那就允许你以后在我的指点下进行练习吧。”
我曾设想过我拿到属于自己的第一台相机时的场景,我想我会高兴地跳起来,然后拥抱在场的所有人,大声地说「让我们庆祝一位优秀摄影师的诞生」——但我发现,此时此刻,我没有自己想象中那么高兴。
尽管我非常感谢妈妈,也依然拥抱了她。
小镇上的流言传播速度堪比光速,这件事不适合拿来和朋友们一起讨论。可我心中又有些迷茫,于是我想了又想,最后拨通了北信介的电话。
先不说保守秘密什么的,我只是觉得,他一定能够给我答案。因为信介哥哥给我的感觉是那种,只要他脚踏实地地去做了,他就能够接受结果的人……
就,非常非常可靠。
18
在我讲述的过程中,北信介时不时地用「嗯」「原来如此」这样的词表明他在听。他听得很认真,我能感受得到,虽然他不在我面前。
“你说,为什么妈妈不担心我像幸子姑姑那样,变成小鸟一样飞走了呢?她明明可以把相机直接收走的。”我问他。
电话那边沉默了一下,然后说道:“我想,可能是因为阿姨觉得,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选择和人生。她想要支持你。”
我似懂非懂,他说的词汇对于才刚升入初中的我来说,还是有点遥远了,甚至有点哲学。但这不妨碍我下意识地问他:“那你会支持我吗?”
“会的。”北信介说道。
即使我也要去国外,去比大海更远的地方,他也会支持我吗?
当然,我知道这听起来很天方夜谭。毕竟我是一个从来没离开过小镇的女孩,之前想去的最远的地方只是同在关西的兵库县,坐车就能抵达,算不上很远。
然而听完我的话,北信介只是笑了笑。
“那就先来兵库吧。”他说,“暑假快开始了。”
19
即使爷爷奶奶不喜欢我想要出门玩的想法,但去兵库到底不是件难事。
妈妈把爸爸喊回来接替她在果园里的工作,然后关了照相馆,打算带我去那边玩一个星期。而我找罐子本来就是打算把梅干做成腌梅寄给北信介,现在可以直接带过去了。
但是那年夏天,我没能去成兵库。
因为爷爷不慎在果园里摔了一跤,老人家的骨头脆,最怕摔着,随后我家乱成了一团。大人们轮流在城里的医院里陪护,手忙脚乱,妈妈和我去兵库的打算只好就此取消。梅子如期腌好,只是兜兜转转了一圈,回到了原计划——邮寄。
我把腌好的梅子和金山寺酱、金枪鱼罐头一起寄去了兵库,请它们先替我看看风景。
过了一段时间,我收到了北信介发来的视频。
学校图书馆的那台老电脑的网速特别卡,我下载了好久好久才缓存完成。视频里依次是北奶奶、小文阿姨和她的丈夫,北家的姐姐、弟弟,他们在镜头里轮番夸了我寄来的礼物。北信介不在……我后知后觉地意识到,哦,原来他是拍摄人。
在视频的最后,小文阿姨问没有出镜的他:“你最喜欢哪个?”
我没看到他,但听到了他的回答。
“梅子。”他说,声音里有些许笑意。
我忍不住弯起嘴角,感叹食物能够被腌制真的是太好了——夏天很快就要结束,但我的梅子没有过季。
20
由于家里没有大人,悠斗和小葵担心我一个人会害怕,就跑来陪我。我能够感觉到,他们两个人的关系缓和了许多。
出了这种事,悠斗不至于再对我摆脸色,他和小葵家的狗一起睡在楼下的店里,帮忙看家。小葵则是去我房间打地铺,和我秉烛夜谈,聊连续剧和八卦。
白天的时候,我们一起写作业,写累了就去山上山下疯跑,尽情地挥霍着暑假,把小葵家的小白都累得走不动路——因为性别,因为上学,因为青春期的幼稚和变质的感情,感觉我们三个好久没那么亲密无间了。
近距离的相处让我终于意识到,悠斗对小葵的在意确实很明显。他对我这个朋友很认真,能帮的一定会帮。但他对小葵更认真,打排球的时候都怕她磕着碰着……
可见北信介言之有理,「认真」的确有所区别。
至于小葵对他是什么想法,以我这根本不明白什么是「喜欢」的脑袋,暂时看不出来。一个暑假下来,我的肤色被晒黑了一些,英语也好了很多——是意外的收获。
在作业写完之后,我习惯于翻英文词典,然后成功地翻译了相机说明书的全文。妈妈陪我用这台相机拍摄的第一张照片是山上拍到的小松鼠。在拍下照片的下一秒,小松鼠溜掉了,忘记拿我投喂给它的坚果。
我多洗了一份照片寄去兵库,北信介在收到后和我打了通电话闲聊。他提到松鼠的记性不太好,就算把食物埋了起来,也会忘记自己埋在哪里。
我说,哇,信介哥哥你懂得真多啊!
但这样听起来感觉松鼠好呆,埋起来的食物只会便宜了别的动物,或者干脆是便宜了脚下的这块土地,随着时间的推移,果实的养分会流失,最后变成树木的肥料。
这是果实的消亡。
整个夏天,我没有对北信介倾诉过什么,他也没有刻意地安慰过我什么。而在夏天结束的时候,爸爸从医院打来电话,说爷爷去世了,所有人都对我说节哀。
比起节制哀痛,我更多的是无措——我独自跑到了山上的神社里,发简讯给北信介。少年打来电话给我,和我聊起了他的奶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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