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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上,”昭睢应道,“两国交战,不斩使臣,这是通例。无论如何,张仪是秦王使臣,若是……”顿住。
“他是使臣吗?”怀王盯住他,“他难道不是嬴驷赶出来以置换所侵土地的人质吗?”
“这……”昭睢看向王叔。
“王上说的是!”王叔应道,“我大楚的土地从来都是打出来的,张仪是张仪,土地是土地。”
“昭睢,”见王叔与自己站在一起,怀王兴甚,看向昭睢,“征役进展如何?”
“得益于我王新颁宪令,已募三万,多是贫困人家,尤其是越人与巴人,渴望建功!”
“继续招募!”怀王朗声颁令,“三个月内你须募齐十万,我大楚国有的是人!”看向二人,“对了,还有一桩好事,寡人刚刚接到三闾大夫捷报,燕、赵二王承诺入纵,苏秦已约五国纵亲特使于近日会于逢泽,与我正式缔结纵亲盟约。我与四国成盟,再无后忧,可先击韩,收回宛城,再击秦,夺回全部失地!”
“臣贺我王!”王叔、昭睢拱手,异口同声。
几日之后,秦使入郢。
翌日晨起,张仪应约入宫,呈递秦王国书。
张仪手持使节踏上楚宫正殿的最后一级台阶,早已侍立于侧的宫卫将他拿住,脱去他的使服,收走他的使节,戴上枷具,押入早已备好的囚车,在一队卫士押送下,辚辚驰往大牢。
自始至终,张仪既未抗辩,也没挣扎。
尽管这是早已料到的结局,守在宫外的副使魏冉还是惊到了。
魏冉驾车,直驱王叔府宅。
魏冉本为王叔外甥,这府宅里无人不识,之前是直出直入,这辰光身份变了,一身秦国官服,但门房见到他的脸,无人敢拦。
魏冉直入客堂,见王叔正与射皋君、彭君议事。
“秦国副使魏冉叩见……”魏冉叩首,稍作迟疑,瞄向堂上三人,声音减轻,“诸位舅公!”
王叔先是一怔,继而盯住他的一身秦国官服,良久,指向最侧一个席位:“秦使,请!”
“谢舅公!”魏冉起身,走到那席位上,回视王叔。
“嗯,不错,”王叔盯他又看一时,“你出息了!”
“舅公,您……”魏冉的目光落在他的头上,“白发多了!”
“是呀,舅公老矣。你阿姊可好?”
“好呢。”魏冉应道,“阿姊颇受秦王宠爱,被封为八子,生子嬴稷,乖巧伶俐,小嘴巴可会说话呢,人见人爱。”
“嬴稷?”王叔思索一时,微微点头,“此名不错!可是秦王所起?”
“是的,舅公。”魏冉接道,“秦王欢喜他呢,诸公子中特许他进入御书房,秦王还陪他玩耍,手把手地教他认字,讲给他宫里宫外的事。”
“你与芈戎,要好好带他。”
“是的,舅公,我俩都欢喜他。”魏冉略顿,逐个扫过三人,切入正题,“诸位舅公,冉受王命随侍张相国使楚,相国他今朝受楚王旨令入宫觐见,却被宫卫押入大牢。事发突然,冉为副使,未历大事,这辰光无所适从,特请舅公指点出路!”
“张仪那厮是罪有应该!”射皋君拍案叫道,“本舅公正要寻他讨个说法呢!近几年来,韩国好端端的,与我井水不犯河水,是他张仪到韩,驱走公孙衍,驱韩伐我,占我宛城!这几日来,听说韩王将宛城改作南阳了,你说可气不可气!是可忍,孰不可忍?”
“冉儿,”彭君接道,“你虽为秦使,屁股可不能坐歪呀。其他不说,单说宛城,它是咱大楚国的乌金之都,今日竟让韩人占去了。还有,你表哥鄂君启的封地,连同封地上的所有炼炉,就在宛地,这辰光全是韩人的了!那些炼炉,多半是咱这几家的,你这几位老舅公是眼睁睁地失去一个金盆子啊!”
“他张仪必须死!”射皋君再次震几,几乎是吼。
面对几位情绪失控的老舅公,魏冉不再说话了。
“冉儿,”王叔看向他,语气和缓,“舅公考虑过了。此番来使,张仪为正使,你为副使。张仪出事,只会对你有利。无论如何,你在楚地不会出事。待张仪的事了了,你安然回秦复命,或会受重用呢。”
“舅公,以您之断,张相国的事会是怎么个了法?”
“死。”
“这……”魏冉震惊了,“张相国是秦王的特使,受的是王命,代表的是秦王,楚王若是将他处死,岂不是……”顿住话头。
“张仪拿什么来证明他是秦王的使臣呢?”王叔盯住他。
“王命国书呀!还有使节!”魏冉急切应道。
“此二物何在?”王叔问道。
“张相国带在身上的呀,全都带入宫中了!”
“他的国书交予何人了?”王叔再问,“他的使节现今何在?”
“这……”魏冉急了,“舅公?”
“舅公讲给你,他的国书,还有他的使节,无不让你的另一个舅公,大楚之王,一把火烧了!焚烧之时,老舅公就在一旁眼睁睁地看着。”
“天哪!”魏冉捂脸。
“烧了,就没有了。一没有王命诏书,二没有秦国使节,张仪他就不是秦王的使臣。张仪前番使楚,当着所有朝臣的面欺骗我王,有欺王之罪。按照大楚律令,欺王之罪,杀无赦!”
“舅公,这这这……这怎么可以呢?”魏冉一脸苦凄。
“有什么不可以呢?”王叔反问,“张仪前番代秦王来使,以秦王之名信誓旦旦于朝堂,承诺归还商於六百里谷地予我大楚,要我王睦秦绝齐。张仪他不仅是说,且还立下协议,画押签字,所有朝臣全都看见了,舅公也在场看着。我王依据张仪所签协议,使昭睢随他入秦受地,结果呢?他先是诈伤不出,继之诓骗昭睢,拿走协议,让秦王一把火烧了。烧了就没了。他的使节与国书,也是一样。既然一切全都没了,他怎么能证明他是秦王的特使呢?既然他不是特使,擅闯王宫就是重罪,我王为何不能下他于狱呢?眼下是在郢都,不是在他的咸阳。”
听着王叔这般轻松地讲出完全是黑白颠倒的话,魏冉不忍卒听,两手捂在耳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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