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华薇应允,气喘吁吁地跑到10班做操的区域。
还好,虽然同学都排队站定,但课间操还没开始,这会儿迟到,不会给班级扣分。
高松然也早就站到队列末尾监督同学做操。
不顾几个同学好奇的目光,华薇跑到高松然身边,三言两语,把生物课上发生的事情说了。
高松然微微点头,示意华薇归队。然后,高松然来到队末的卢浩身边,小声交代了几句,往10班教室走去。
除了找赵华枫,高松然有事更愿意找卢浩帮忙,而不是名义上的男班长王宇。
吕鸥冉的情况,高松然略知一二。
曾经的小康家庭因病返贫,夫妻俩奋斗十多年的积蓄,求医问药一年不到就花掉大半。
更惨的是,钱花了,人没救回来。
吕鸥冉妈妈收入本就不高,房子还在还贷,她得同时干两份工作,银行才不会收房。
幸运的是,吕妈妈娘家亲人都在本地,也挺靠谱。小妹遭受重大打击,太可怜了,他们愿意帮衬。
于是,许多个放学后的傍晚,吕鸥冉都是在舅舅、大姨家里度过的,晚上再由下班的妈妈骑车带回家睡觉。
失去父亲的吕鸥冉,一夜之间就变了样,不再刁蛮任性。
却也变得孤僻木讷、郁郁寡欢,看谁的眼神都是那副阴恻恻的样子。
若非华薇心地善良,值得交心,吕鸥冉从小到大那么多同学,不会有一个知道她的故事。
短时间第三次回想伤心往事,坐在教师办公室里的吕鸥冉,看起来已经平静了许多。
在高松然的办公桌边,吕鸥冉多年来第一次和人完整讲述她的心路历程。
对华薇,她只说了父亲病逝的事。在生物课上大哭,华薇也只当余老师的言语无意间戳到了她的伤心处。
只有吕鸥冉自己知道,她的眼泪,除了对于父亲的怀念,也是在为曾经的不懂事而后悔。
爸爸身体已经很不好了,她却刁蛮地说,以后再也不要他陪了。
拿到医院报告,他本来就那么绝望了。给自己补过生日,还被自己一顿冲。
他该有多难过呀!
就算那会儿还不懂事,每每想起生日的事情都后悔,吕鸥冉无法原谅自己。
这些天相处下来,高松然给她一种很有亲和力的印象。吕鸥冉不光讲了小时候的往事,还将这些年的心路历程,向高松然一一透底。
就连每天晚上回家,都要在父亲遗像面前静坐半小时,都茶壶煮饺子般一一道来。
说完,她坐等高松然说些场面话安慰自己。
从“好好活着就是对父亲最好的告慰”,到激将式的“你总是伤心也没用”,她心里知道,说出这些话的姨妈、舅舅其实对她很好,但她怎么都无法走出无尽的悔恨。
悔恨已成心魔,把一颗小小的心覆盖得密不透风。
高松然抿了一口茶,似乎要开口了。吕鸥冉紧张地盯着他,好像想从他的嘴里提前抠出他要说的话。
“你妈妈打两份工,很辛苦啊。她在不上班的时候最喜欢做什么?”
吕鸥冉一怔。
原以为高老师会针对父亲这件事,给自己来段长篇累牍的劝慰,没想到,他却问起了妈妈的情况?
妈妈这些年操劳过度,才四十出头,两鬓已经生出华发。
她忽然意识到,妈妈当年也是自己那番不懂事言论的受害者。
但自己的所谓悔恨,似乎只留给了去世的爸爸,却没分给还活着的、更辛苦的妈妈丝毫。
她闭上眼睛,仔细想了想,有些低落,说:“爸爸生前总和她说,等我长大了,就带她一起去国外也玩一趟,因为妈妈很喜欢外出旅游。可惜,我小的时候,他们没有时间。现在,妈妈更没有时间旅游了……”
不知怎的,她想起了初中时学过的一篇古诗,即使情境并不完全符合。
“死者长已矣,存者且偷生。”
高松然倒没想什么大道理,向吕鸥冉提及了母亲,单纯是因为她在说起父亲时太过伤心,高松然不想再刺激她,存的是转移话题的心思。
高松然没见过吕鸥冉的妈妈,只知道她在运夏市机场上班。白天在餐厅当服务员,丈夫去世后,又加了一份工作,晚上打扫候机区和关了门的商场。
但他猜到,这是个默默忍受生活之苦、木讷寡言的中年妇女,即使身心俱疲,也不想把这份疲累再传递到伤心的女儿身上,更不愿麻烦本就帮了自己大忙的兄弟姐妹。
事实也是如此。女儿心思本就敏感,钻进了自责的圈子里出不来。吕鸥冉妈妈生怕自己说错话,惹得女儿情绪不对劲,干脆少说。
同在一个屋檐下的母女俩,平时就像合租室友一样,出门了互相打个招呼,缺少深度沟通。
坐在办公室里,吕鸥冉讷讷不言,脸上有些愧疚。
舅舅总跟她说,别再沉溺在悲伤的情绪里了,因为爸爸在天上也不想成天见她闷闷不乐的样子。
姨妈也说,好好学习,让天上的爸爸为你感到骄傲。
可为什么从来没有人和她说,别再难过了,因为操劳了一天的妈妈,也不想成天看到她这个样子呢?
从来没有得到合适的劝导,悔恨已经成了她的思维习惯。
父亲去世了,她在自责;如今又突然意识到她很少关心母亲,又内疚了一阵。
高松然看出她面有愧色,也不急着说教,继续问道:“说说你妈妈吧。你说她喜欢外出旅游,她去过哪里?最想去的旅游景点是哪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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