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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年的星海坊主蓄著黑色长发,绑成油光发亮的辫子垂在身后,如今却落得快要掉完最后一根头发的地步,这让长安好生怀疑是不是他对儿子说了“家里的基因是过了三十头发必掉光”才引起儿子的杀意。
凤仙带着神威参加的第一次战争,就让长安强烈感觉自己的格格不入。
连带十三岁的神威在内的所有的人都在奋力厮杀,挥舞手中的伞,毫不留情地斩断活着的生物。长安头一次对所在的位置产生了动摇。
自己的身体里并没有夜兔的血,为何还要呆在这里?
为何还要试图融入这生活?是在这荒谬的地方太久被同化了罢。
眼前恍然浮现在弗林星睁开眼之前的故乡景色,仇恨就涌了上来,更多的是不甘地头痛。
车祸发生后,明明脑袋被开了个大口,倒在车里感觉到血液和空气一点点离开自己身体时,她也依旧强迫性睁开眼睛。但不过闭上一瞬,就像是永远,谁知道她怎么出现在弗林星的地牢里,又鬼使神差地爬出去拿刀对着凤仙还跟着他到处混的。
镜子里的面容,让长安想起了那部名为《乌发碧眼》的小说,她后知后觉地发现这本是她小候的模样。但这具身体原先的记忆和长安的记忆混在一起了,俩人的共同点只有名字与样貌。
长安花了好长一段时间,才弄明白这是什么地方。幸好她的适应能力极强,但脑中罗列出的各种可能性,都明明白白告诉她——你已经无法回到原来的时空中去了。
“在战场上迷惘的人是会送命的。”一语惊醒梦中人。
恍然间,周围倒下一大片了。
长安举起了那和乌云密布的天空毫不相符的蓝色雨伞,昭示着她眼中的缭乱景色。
隔天晚上给神威庆功,祝贺他站上作为夜兔而活的战场。
在一群群大汉走上来给神威和凤仙敬酒的时候,长安悄悄地溜回房间,抱着一大罐烈酒。
她得出感性一直被理智压在也无法做出任何更有利的判断,所以不如好好放纵一次。她花了半个晚上。哼着歌儿将这罐酒喝掉了。令她自己都感到惊讶的是,竟然没醉。
打开房门扶着墙壁走在船廊上,虽然眼前的景色摇摇晃晃可思考能力不逊于平常,能毫不含糊地回答关于宇宙形成的问题,但这个宇宙怎么会有那么多和地球一样适合人类居住的星球,还能自如地在宇宙中航行?
这完全就是扭曲事实,以人类自身的想象力创造出来的能达到部分理想的世界。
不过算了,这也没什么大不了的。长安转而一想,靠着走廊坐下。
庆功宴今天结束地可真早,往常开个宴会什么的至少要闹到三点以后。迷迷糊糊要睡着了,突然就听到有人说话的声音,一下清醒过来,可泪水涟涟地只能捕捉到模糊的影子。是太困了吧,她想要站起来但一点儿力气都没有。
“扶我回房间。”她同从被鲜血浸染之处喷薄而出的清澈泉水般,莞尔一笑。
3
隔天醒来,长安看了眼手表,她从凌晨睡到了黄昏。
将视线过渡于周围的环境。回来了?第一个想法是如此,因为房间浓重的罗马式风格:颜色与线条都过于平滑找不到任何一处大喇喇的摆设,凹凸有致,古典桃木家具。但随后的失落带领她走到挂在门上的镜子前,咬牙切齿地发誓以后再也不喝酒。
每次一喝酒就坏事儿,比如说六岁时在夜深人静的遮掩之下喝掉外公剩下一半的一八七六年的干邑白兰地,引发的事件是从阶级数达二十五层的楼梯上滚下来和撒旦在一起躺了几个月。十六岁那年,和朋友夜游到兰桂坊high到差点儿落到奇怪的人你手里。
六岁只知道渴望,十六岁为了庆祝自己脱离噩梦般的生活,这次又为何放纵自己如此?
长安爬回了这房间里陌生的床,很软很软。
她下意识望了一眼地板,原来自己睡了是多个小时的地板,怪不得身上发疼,但她随即又为这没来由的想法嗤笑一笑。望着天花板上的水晶吊灯,思绪飘到了那年的里斯本,忘了这是多少次重新审视,几百或者几千,总之隔三差五过一遍,成了习惯。
有位心理学家说,当一个人陷入无以复加的困境时,往往会在脑海中描绘出白日梦景象以逃避严酷现实的摧残,长安正是属于这一种。
作为正向和夜兔一样的吃货迈进的道路上,长安想起的不是里斯本还没品尝过的葡萄牙式的海鲜和蛋挞,而是她去里斯本的时间刚好掐在气温飙升至40c的第一天,顶着大太阳玩了半天,她透过车窗看到路边穿着碎花裙的女人手推车里伸着双臂要他人抱起的婴儿。
女人弯腰和那婴儿说着什么,几缕松松的头发垂下来,低眉顺眼地十分温柔的样子。她身旁的男人搂过她的腰,下巴靠在她头上吻了吻女人的乌发,维持着这个姿势好一会儿男人弯下身抱起车里的婴儿,得到的是女人的嗔怪表情。
眼泪无声无息地滑过右边的脸颊,带着股胶着,似乎并不愿意就此离开,迎接成为空气中小小的水雾的命运。
绿灯了,黑色的轿车如水面的浮木向前驶去,接着轰然一声,眼前世界黑白颠倒,
长安知道肯定是车祸了。司机与她之间相互联系的小小窗口上的玻璃碎成了渣渣,车子被甩出去很远,长安稳不住自己的身体脑袋在车里到处碰撞,被大块碎掉的车窗玻璃扎开了一个血的出口。
她至始至终没有闭上眼睛,虽然身处险境,脑海中却一直回放着刚才看到的场景。多么幸福的一家人,“家”这个单字词语是她最遥不可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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