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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临渊看见软靠上的一团蚕茧,丝毫不怀疑蚕茧在说假话。
他起身过去,给郁卿翻了个面,让她正对?着他,不知从哪里掏出一把刀塞进她手中。
郁卿一脸莫名其妙疑惑,浅茶色的眼眸中透着“你再犯病就揍你”的恐吓。
谢临渊拂去她脸颊发丝,垂下长睫,深深凝视着她的脸,低低道:“你在敕勒川上所言可算数?下辈子与?我去白山镇做平凡夫妻?杀了我,我们现在就去下辈子。”
郁卿丢下刀,狠狠给他脸上一拳。
正中谢临渊鼻梁骨。
他嘶了一声,侧过头去,却缓缓扬起唇角,笑得停不下来,俯下身要?抱郁卿。
她猛打他数下,抬起好腿撞他一膝盖,让他赶紧走远。
每当她以为?谢临渊正常一点了,他都会立刻犯疯病给她看。她就不该相信这辈子他能有病情好转的时刻。
“为?何不杀我?你早该杀了我。”谢临渊忍着她的踢打,低下头,抵在她额前,与?她气息交缠,“牧峙对?你那?么好,比我对?你好太多,为?何你杀他却不杀我?”
“能不能安生点!”郁卿一巴掌盖住他的脸,推远了,“你再发疯我们就在这儿分?道扬镳!”
她说的是真的。
谢临渊直起身,冷笑一声。他理平榻上郁卿的软枕,重新?盖好薄衾,固定她伤腿下的软垫,坐回到案前继续看折子。
郁卿狠狠瞪他。这人?到底装疯还是真疯?被她骂一句,病情就好转了。
马车轻微晃动,郁卿躺在榻上想,等到了潞州,她要?先?给易听雪写封信。等确定谢临渊真正回京了,她再离开潞州,仔细挑个繁华的好地方,开一家裁缝铺。最好城中有许多爱美的勋贵娘子,方便她每一季都做新?样式去卖。等赚了钱再买一套两进的院子,若刘大夫一家想回关内看看,也能住在她家。
郁卿靠在榻上,马车摇晃,渐渐睡着了。
时至傍晚,谢临渊让她起床用膳。唤了好几声她都没?醒。
郁卿睡得很?熟,嫣红的脸颊埋在纯白的绒枕里,唇角微微弯着,像在做美梦。
谢临渊面无表情,沉默地盯着她许久,忽然伸出手,轻轻捏她的脸。
触感软棉,像最丝滑的绸缎,像捏一团云。
谢临渊咽了咽,长睫微颤。
郁卿似感到脸上有什么东西,眉头轻皱,手胡乱拂了拂。谢临渊迅速松开,没?被她拍到。
肯爱千金轻一笑
感?受到有什么东西捏了她的脸,郁卿浮于半梦半醒间,周身?萦绕着熟悉的气味,混合着谢临渊的气息和熏衣的龙涎香。
她意识到谢临渊靠得很近,但还是挡不住困意,只微微挪了挪身?子。
车停于荒野,周遭似乎没有人了,川上安寂,蝉鸣淹没在风吹声中。
郁卿再次渐渐沉入梦中时,唇上忽然感?到微凉的触感?,如?羽毛拂过?她唇尖,一触即离,迅速消失。
郁卿一滞,从迷蒙中拔出神智,却犹豫并未睁眼。
但呼吸的节奏已变了。
身?侧响起衣料滑动的声音,谢临渊径直出去了。郁卿感?到他并没有走远,而?是倚靠在车边,与?她只有一层车厢之隔。
廖廖几个禁卫走过?时,还向他驻足低声行?礼。
夜幕降下,周遭昏暗,烛火映得满车锦绣暗光流动。
郁卿捂着眼睛。
她刚才?应该给?他一巴掌,告诫他要保持距离。但他肯定又会?嘴硬扯得冠冕堂皇,最后挨她一顿痛打。
她也不想总是动手?打人。
离别前,就给?彼此留点情面吧。
郁卿叹了口气,谢临渊应当?明白,她为何说下辈子重新来过?。她怨他到无法同他在一起,与?他一起就要终日争吵。没办法说爱,恨又不纯粹,翻旧账的同时不断写下新仇,拿着刀子互相捅进彼此的心口,就着血还会?纠缠亲吻。
她不能让她的孩子长在这种环境中。也不想垂垂老?矣,回望这一生?时,想起他们年少曾在白山镇的榆树下一起雪落满头,笑着握住彼此的手?,却最终在仇恨中蹉跎了百年光阴。
所以分开才?能救他们彼此。
此事无关牧峙,不论她沦落到何种境地,都不能答应和他回宫。
答应牧峙去前线却很简单,她不可能一辈子做牧夫人,去前线正好是一个绝佳的机会?,离开重重包围的牧府,离开牧峙。
只是没想到,结局竟如?此惨烈。
谢临渊没戳破她醒来的事实?,大概他也不知说什么。
他们已没什么好说。愤怒指责他越界,无情告诫她少想,隐藏在话语后的刺痛与?不安。能说的都说尽千千万万遍,再吵也是重复之前的轮回。过?去无力挽回,往后不堪设想,就现在这个无话可说的时刻,让彼此只静静待着,听春末川上的风无尽吹向南国。
郁卿坐在车里,凝视着烛火融化的蜡泪一颗颗滴落铜盘。
谢临渊抱臂站在车外,远看禁卫们划出草地,升起一丛丛火堆,飞灰扬到天星上。
-
出了敕勒川,树和山就多了。他们不走官道,马车不方便走山路,谢临渊又怕她拖着伤腿骑马难受,就命禁军绕远路。
车上摇晃温暖,她睡着又醒来时,已是白日了。侍卫端来热水,郁卿洗漱完,早膳用的不多。她躺在车上能吃多少?但谢临渊似是不满,不知从哪里砍树削出一架轮椅,要推郁卿出去吹风。
正好郁卿也闷得慌,随手?取了一条红绸系在脑后发根,裹了件就要走。谢临渊盯着片刻,让她好好整理衣冠再出门。郁卿懒得费事,出去遛一圈不过?两刻,还得绾一刻的头发,穿一刻的衣裳。回来她就要睡下,又得费劲拆头发解衣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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