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松田见过好多次海边的日出,那是和此时完全不一样的情景。海会蔓延到目之所及的最远处,天际线是笔直的,偶尔有趁夜出海的渔船从太阳出来的方向驶来。但身影小得像飞行棋盘上的小旗子,与最广阔的天,第二广阔的海,还有第三广阔的太阳相比,渺小得不值一提,坐在海边看日出的人就更是沧海一粟了。
但山上的日出是不一样的。群山与大地广袤莽莽,有自己的棱角,也有被树木修饰出来的圆润弧度。就好像在与漫无边际的天空相抗衡。山上的人会感觉自己被山托了起来,就算渺小孤独,也显得不易摧折了些。
“找到了。”说话的人声音带着方才醒转的沙哑,开口吐字前还先打了个哈欠。
松田回头看越前,越前则回头看身后的找人大部队。
青学的人对松田会自己跑丢这件事都多少有些心理阴影。尤其是一觉睡醒发现又少了个人时,满身睡意刹那一个激灵没了。幸好这次推开院落的门就看见了那个身影。
“好小子,一个人偷偷跑来看日出了啊,”桃城狠狠地吐了口气,挨着松田坐了下来,抱怨道,“乾前辈居然还定了闹钟!真是的,让我们多睡会儿怎么了嘛。”
青学与六角的人都稀稀落落坐下了。在场的人都从天灵盖里散发着一股「没睡醒」的气场,挤挤挨挨又相互依靠。菊丸漫不经心地玩地上的小虫子,葵则尽心尽力地把刚坐下又睡着的人们一个个摇醒。
“你没睡啊松田。”越前注意到松田黑到夸张的眼圈和浮肿的眼袋。
松田抱着膝盖看菊丸翻虫子。指甲盖大小的象鼻虫四脚朝天乱蹬,好不容易借着草叶翻过身来,下一秒又被菊丸用小树枝挑着翻回去。
“没睡着。”
“哦。”
两个人都不知道怎么往下接,对话就这样消寂于无声。但这样的气氛很松弛舒缓,话掉到地上就让它掉,不想说就不说。
河村在后头看着并肩的两个一年级颓唐的背影。一个熬夜熬得人模鬼样没什么活力,另一个浑身冒着起床气泡泡,有些有趣好笑。
阳光就在这样闲适的时刻,悄然出现,先是落在象鼻虫泛着光泽的脊背上,再是照在少年们的脚趾上。暖洋洋的被子就这样从下盖了上来。
“看!日出了啊!”大石指着天际,太阳的轮廓还不明晰。
菊丸扔掉手里的小木棍,眯起眼睛迎着光看看了会儿。待太阳的全貌渐次爬上地平线时,他伸出了双手,做了个掬捧的动作,然后得意地宣布:“我把太阳捧在手上了!”
桃城见状冲着远方挥了一拳:“那我还打了太阳一拳呢!”
海堂嗤了声,难得没有出言讽刺这种幼稚的行为。
松田目不转睛地看着这样宏大又沉静的景色。日月的运行无声,但群山却会随着日出而苏醒过来,一天的序幕就此拉开。
在此之前,他从未预料到过,在短短的一个夜里,从夏夜烟火到山间日出,他能领略到此生前所未见的最美丽的两个景象。
感慨至深时,大石迎着还未散发灼热的太阳远眺,整个人笼罩在朝阳的斜晖里,坚定地抒胸臆:“我们一定要一起打进全国大赛啊!”
在梦里骂够了的菊丸一觉醒来已经单方面和大石冰释前嫌了:“对!全国优胜!”
河村也慷慨激昂:“great!我们一起burng!青学fighton!”
一旁的六角看到青学斗志昂扬的青学,边笑边吐槽:“喂,我们也进全国大赛了。”
于是两个学校的人又因为「别说坏气氛的话」和「六角进全国大赛怎么坏气氛了」之类的文字游戏拌起嘴来。
只有松田,侧过身望着笑闹的众人,稍稍有些出神。
“怎么了?”越前注意到了他的在意。
“我们?”松田抱着膝盖的手紧了紧。
前辈们,对于未来的规划里,也会有他吗?
松田问越前,更好像在问自己:“这个我们……包括我吗?”
越前被问得一怔,他从没预料到过会有人在意这个问题。
这个被自己「捡」来的同级生,好像从来就比别人想得更多一层,却不爱言说。
“你不自信。”越前很快听明白了松田的问题,笃定道。
越前其实很头痛,往常这个做人生导师的角色都是由那些口才更好、更体贴或者更有筹谋的学长们担当的。但既然松田难得对着他漏出一点口风,他就没法视而不见。
“我不知道你为什么会总是沉湎在这样的情绪中——自我质疑,顾虑太多,明明做得不错却总担忧会拖累别人。这可不是谦虚,就算是谦虚,过度谦虚也不是什么好事。”
松田眼下有一片浅浅的阴翳,不知道是此刻洒落的阳光在他的睫毛上投下了影子,还是这也属于熬夜后的憔悴症状一部分。总之他没有回话,没有辩驳或者解释,但越前知道他在听。
“青学的胜利不单属于任何一个人,甚至不仅仅属于上场比赛的这几个人。比赛是一个团队的事,如果没有龙崎教练、一直为进入正选努力的学长们和同级生们、还有赛场边应援的人,我们是走不到这里来的。”
“甚至在这样的时候,如果你还要怀疑我们的「我们」里有没有你的话,那么松田同学,”越前语气很随意,说的话有些不留情面,却敲响了心钟,“你对青学,有归属感吗?”
松田的眼睫如将振翅的蛾羽般颤了颤。
还是第一次有人如此直接地,把如此确切的剖析,堵在他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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