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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在他不事生产,只需要扮演一个配合的病人,对病人的最低要求嘛,和对超市生鲜区的螃蟹是没区别的,能动,会喘气就行。
可很快,他连当病人的机会也没有了。
疫情能在很大程度上影响体育赛事,所有人都忙着关心伤亡数字和政策民生的时候,就不剩下几个人来关心这些伤病中的运动员待遇如何了,队里收支平衡的压力大,从上到下,都默契地同意了将季茗心退回省队。
那边不愿意接收,迫于压力收了,收完才发现季茗心人在国外躺着,每个月每个星期都是一笔不小的支出。
经济形势好的时候,管理层都很爱经营自己对社会负责的形象,哪怕季茗心快好全乎了,也得让他多疗养几天,饮食住宿都上最好的,以此体现自己的领导格局。
经济形势一旦严峻起来,所有人都得勒紧裤腰带过紧日子,面子?面子算什么,又不能当饭吃,像季茗心这种烧钱的负资产,只有快快甩掉的份儿。
因此,季茗心收到了省队要求他退役的通知。
这通知来的时间相当巧妙,正值他手腕第一次手术前夕,队里的意思是他主动退役,队里还能负担这一次手术的费用,后续就大道朝天,各走一边,这样大家面上都说得过去,也算是尽了情分。
如果他不同意呢,以后也有的是办法让他离开得不太体面,费用也“可能”得拖欠,到时候他身上背着欠款,一个人在异国他乡打黑工还债,那滋味想必是不好受的。
那么季茗心但凡还有一点理智,也只得同意了,从手术室出来没多久,他的职业生涯就在一封左手敲下的退役申请书里突然落幕。
巧的是,那一天恰好是地球另一边秦郁棠拿到保送资格的时间,在互不知情的情况下,他们同时获得了自由,只不过前者是挣脱桎梏向前方飞去,后者是从高速往前的传送带上跌落,脚下踏空,深不见底。
季茗心的手腕按治疗计划,本该分两次动手术,现在第一次手术结束,他忽然成了个脱离组织依靠的自由人,仅凭他自己的那点儿积蓄,他完全无法自费负担高昂的医疗费用。
就在他茫茫然不知所措的时候,季然来了。
她经历了长途飞行,到达季茗心面前时依旧妆容精致,打扮得体,只是说话时轻飘飘的,听着中气不足,像是上位者的施舍。
季然跳过了称呼,直接问他:“你还想要这只手吗?”
季茗心时隔一两年再见到亲妈,居然已经有点陌生了,他对着陌生人无法生出“怪罪”“埋怨”“委屈”之类的情感,反而是认真思考了一下季然对自己有何利用价值。
陌生的语言环境已经折磨了季茗心很久,季然在他面前说中文,哪怕是冷嘲热讽,季茗心听着也不觉得生气,自嘲一笑,转了转小臂说:“想啊,怎么呢?”
“你是我肚子里掉出来的,我给了你第一次机会,还可以再给你一次机会。”季然的表情已经不言自明了。
——世界上没有免费的午餐,她有她的条件。
那是季茗心第一次发现季然这个“成功男人背后的女人”当得不太顺心,对两个已经被世俗标准彻底驯化的半路夫妻来说,衡量爱的标准就是钱。
季然居然会缺钱。
季茗心觉得挺不可思议的,他没具体了解过继父的身家几何,但耐不住继父总是在家人面前夸耀自己的能力,即便将他夸耀的内容剔除一半水分,也足以让季然做个衣食无忧、经济自由的阔太太了。
一同生活的那几年里,他也能看得出来,继父虽然不待见自己,对于季然却是有几分真感情在,尤其在物质层面,可以说无有不应。
现如今这是怎么了呢?季然居然会提出要季茗心帮自己赚钱的想法。
实际上,这个想法的来源还是季茗心的继父——一个做体育用品起家的厂二代,厂里的品牌形象落伍,急需转型,他狠不下心掏天价广告费,又盯上了粉丝经济的歪路子,一心想从自己这个半路捡来的便宜儿子身上薅羊毛。
他和季茗心之间的关系十几年如一日——没好过,也懒得同这个常摆臭脸的臭小子多费口舌,干脆允诺季然一点利益,逼她去和自己亲儿子谈判。
季茗心靠在病床上,一张一张地翻季然带来的合同,与其说是正式的劳务合同,不如说这是一份卖身契的草稿。
内容包括季茗心需要承接继父公司的体育产品代言,配合所有形式的广告宣传,甚至还附加了一些打眼瞧上去就很不对劲的条款,比如季茗心作为代言人需要配合公司经营粉丝社团,与粉丝线下互动等等,至于报酬,卖身契里基本没怎么提到,寥寥片语,一笔带过地说“给予乙方相应报酬”。
明眼人都看得出来,季茗心要是真签了这张卖身契,那也就离过街老鼠的形象不远了。
继父爱财,季茗心知道,可季然愿意执鞭坠镫,亲自做他卖孩子的帮凶,这也实在有些出乎意料了。
季茗心按了按眉心,尽力平静地说:“我刚从一个青楼里把自己赎出来,您可倒好,转身又要给我卖进窑子里去。”
季然嫌他说话难听,眉头一蹙,挤出眉心几道细细的皱纹。
季茗心合上这份卖身契,抬眼看着季然,自嘲地笑了几下,好一会儿才在笑声结束后开口,有些凝滞地问:“我虽然没福气得您老喜欢,但是也不至于这么对我吧——你怎么狠得下心呢?”
“我有我的压力。”季然不耐烦地将脸撇开,“你签了它,咱们就当是帮彼此一个忙,以前那些不懂事的帐,我不和你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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