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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有没有觉得,咱们班主任还挺酷的。”
从校门口鬼鬼祟祟地走出来时,蒋晓美悄悄对李峰说。
下午的专业课结束后,她发现那两个恶作剧的男生还在储藏室干活,不由得佩服严冬。
大概是精力过于旺盛,学校的男生们都很皮,高年级的没事喜欢欺负欺负低年级,像今天的恶作剧好像已经是家常便饭了。硬要追究,他们就以一句“只是开个玩笑”抵消道歉。女生被男生推一下碰一下摸一下,也被说成是“逗着玩”、“看得起你”、“都是一起运动的兄弟怕什么”;稍作反抗,就被扣上“玩不起”的帽子,从此孤立你;硬要讨说法,把他们惹得恼羞成怒了,“别太把自己当回事”、“装什么呀”便接踵而至,等待你的,就是无尽的嘲讽与捉弄。
所以平时,蒋晓美都是躲着那些男生走的。她可不想被远远砸来的篮球伤到,还得听一句油腻的“有缘”,好像疼痛是他们给的奖励。尤其是射箭队,被那些男生说成是英杰体校的“后花园”。在他们口中,其他专业队的女生过于“魁梧”,射箭班的“软妹”就成了可以供他们欣赏与采摘的私家花园。用妈妈的话说,这种分类和标签,既伤害了其他专业的女生,又将射箭班的女生客体化。
可学校不是学习的地方吗?体育不是最该公平竞技的事业吗?
她知道,训练、比赛,大家一起为梦想流血流汗的时候,这里不乏真正的战友情。可也正因如此,那些下了赛场的、失去了标准与考核的不妥举动,才让一些边界更加模糊。久而久之,女孩子们、弱势的男孩子们,也就潜移默化地接受了那些隐匿的伤害。反正在体校,摔摔打打是家常便饭,那些整人的“小打小闹”,即便告状,也没人像严冬那样追究到底。
高年级、大块头、上位者,永远也理解不了,那些拙劣的恶作剧一点都不好笑。他们也意识不到,那些“小恶”带来的看得见或看不见的后果。甚至,他们并不认为那些与“恶”有关。
当两个男生拿着检讨书向她低头认错时,蒋晓美觉得,这一切终于开始正常了。她从小在心里构建的简单秩序——小孩子都懂的“对不起和没关系”,终于在这里看到了。
理应如此啊。
理应如此。
虽然她已经在学着接受——这世上没有那么多的理应如此。
不然,现在陪在她身边的就理应是李谷,而不是李峰了。
“你怎么不说话?”
蒋晓美追问,李峰才回过神,他只是从她刚刚的话联想到葬礼上的那个严老师,和蒋晓美口中的“酷”字毫不沾边。
“对不起,是我连累你了。那两个男生,是我们宿舍的,因为我不像其他人那样好吃好喝地‘供奉’他们,所以才被盯上……”
“那你可就想多了,你哪有那么重要,值得他们花心思报复。他们只是觉得把我们锁在一起好玩而已。你平时就算不招惹他们,想拿你开涮的时候你也逃不过。不过你不用担心,这里最严重‘也就’打架斗殴,我觉得你应该挺抗揍的。”
李峰无意回应蒋晓美的玩笑,支支吾吾地说出他真正的担忧:
“我担心……咱们在储藏室说的话,被严老师听到了。”
此时,蒋晓美和李峰正藏在柿子树后头,隔着街道远远地观察着白海平。早上,他们通过彼此提供的信息,一致认为白海平和李谷的死有关联,所以决定跟踪他,看能不能发现什么。
白海平从学校出门以后,没有沿着体育街直接右拐回体校家属楼,而是一路往南,来到东方路。此刻,他正站在那里看着手表,像是在等什么人。
“她听到了……会怎么样?”
“她……她是白主任的侄女,管他叫姑父。”
“啊!”
此时,一颗熟透的柿子从树上落下来,正好砸在蒋晓美的头上。瞬间,她的头发糊上了一滩浓稠的黄色汁水,很快地顺着脸颊流了下来。她吓得大叫了一声,引得白海平往这个方向看了过来。
还好,下班下学的点儿街上车多人多,二人及时藏身,没有被白海平发现。
李峰拿出随身带着的纸巾,为蒋晓美擦拭头发。
“男生出门带纸巾的……少见。”
说完,蒋晓美想起,李谷平时夸哥哥的时候,也常夸他温柔。
“你还好吧,要不你先回去,还能赶上晚自习,我盯着就行。”
“别啰嗦,晚自习我都请好假了……”
突然,蒋晓美屏住呼吸,拽紧了李峰的衣角。
他抬头一看,街角处出现的,是琪琪。
蒋晓美和李峰为了不显眼,特意换掉校服,琪琪也是。她穿着荷叶边连衣裙,梳着低马尾麻花辫,十分乖巧。
一见面,她就激动地和白海平描述着什么,说着说着像是哭了起来。
白海平一脸凝重地推了推眼镜,但也镇定地拍了拍琪琪的肩,给她递上了纸巾。
蒋晓美扭头看了看手上还拿着纸巾的李峰,翻了个白眼,用胳膊肘狠狠怼了他。
李峰被大力气的蒋晓美怼开半米远。
他知道她是在气白海平,揉了揉胸口,又赶紧躲回树后面。
“你说,他们在聊什么呢?”
“会不会是昨晚你在宿舍装鬼的事。”
“会……她白天不吭气,晚上跑出来告诉白主任,他俩果然有问题。”
没想到,白海平和琪琪没聊几句,就分头走了。
“我去跟琪琪,你去跟白主任。”
还不等李峰回话,蒋晓美已经溜到了下一棵柿子树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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