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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想起前几日深夜打给他的那通电话,情绪到达了一个微妙的临界值,很多话就如决堤的洪水般突破了她的心理防线,一股脑倾泄了出来。
如今见着裴弋本人,她反而不知道该聊什么,聊到何种程度才适用于更加生活化的场景。
最后还是决定从共同话题入手,司施率先移开眼睛,问:
“以前怎么没听你提起过,曹钰老师是你妈妈?”
他们以前讨论过曹钰,在裴弋校外的那间公寓里。
裴弋当时正在敲代码,手上动作不停,显示器上的字体密密麻麻,心里却始终觉得空落落。几个小时没跟司施有过交流,甚是想念,就问安静待在一旁的她在干嘛。
司施双手捧着裴弋防止她无聊,给她准备的平板,仰起头,说在看自己喜欢的一本小说电子版,问裴弋知不知道这位作家。
裴弋明显顿了一下,问:“你喜欢她?”
这个回答不像是第一次听说曹钰,司施回答了一个“嗯”,就开始等待他的下文。
裴弋点了点头,没说话了。
司施:“?”
沉浸式阅读被打断,这人却跟阵风似的,想来就来,想走就走。司施气不过,怪叫一声扑过去:“这就完了?我还以为你有话要说呢。”裴弋接住她,她手指戳着他的胸口,发出指控,“我现在有理由怀疑,你只是无聊了想找个人说说话,但根本没听我在说什么。”
“我听了,曹钰,你喜欢这位作家。”裴弋作出澄清,低头亲了她一口,半敷衍半认真地应了一句:“她也喜欢你。”
说完就把她跟小孩似的往怀里一揣,又转头对着电脑敲敲打打。
司施好气又好笑,给了眼前这个无情的编程机器一拳:“你敢不敢再敷衍一点。”
“不过,”司施在他怀里找了个舒服的位置枕着,“我发现好像在现实生活里,迄今为止,我喜欢的人,感兴趣的人,的确也都能变得跟我熟识。就算我按兵不动,最后我们也会在各种契机下认识,并且关系有所进展。有时候想想真神奇,这是不是就是传说中的’吸引力法则’在起作用?”
键盘不间断敲击的声音慢慢停了下来,裴弋垂眸看向司施,显然这个话题更能吸引他的注意力。
“所以你是什么时候开始对我感兴趣的?”
司施出人意料的坦诚,像早就暗自梳理过心动的全过程:“就见过面之后吧。”
裴弋挑眉,心情不错的样子:“为什么?”
司施想了想,认真地说:“因为脸。”
“……”
“我那时候都不了解你,总不可能是说是因为你的内在吧,一听就是假话好吗。”
司施早就听裴弋说起过高一开学日那天黑紫色菟葵下的相见,知道裴弋对她的好奇缘何而起。只是以她的性格,还开不了口进一步询问裴弋究竟喜欢她什么。
一想到那样的对话,她就觉得头皮发麻,跟主动向别人讨要夸奖似的,她做不来这种事情。
裴弋摸摸她的头,妥协地笑着:“看来我得努力保养了,争取不能落后于你的审美。”
“至于曹老师,”他下巴抵在司施的头顶,声线低冽沉润,“放心,你们迟早会认识。”
当年裴弋那句“你们迟早会认识”,司施还以为他不过是顺着她说的“吸引力法则”随口附和了两句,谁知道远不止如此,司施就算抠破脑袋,也想不到裴弋和曹钰竟然还有母子这一层关系。
“不是有意瞒你。”
出租车抵达目的地,裴弋先一步下车,一只手手背撑在门框上,待司施出来后,才收回手,关上车门,继续道,“当时我父母矛盾比较尖锐,我妈暂时抽不出来精力去应对新的人和事,所以一直没有找到合适的,可以介绍你们认识的契机。”
有理有据,令人信服。更何况就在几个小时前,司施刚听曹钰说起过她因为上一段婚姻精力不济的遭遇。
她理所应当表示理解,笑着说:“没事,我跟曹老师现在也认识了。”虽然不是通过裴弋,虽然身份今非昔比。
裴弋看了她一眼,表情似乎有些动摇,想说些什么,最后什么都没说。
“对了。”进小区之前,司施问裴弋,“你明天有空吗?我想请你吃个饭。”
她的掌心捏了一把汗,不知道这样的邀约对裴弋来说,是否会显得有些突兀。
是不是找个理由比较好?
为了答谢他,抑或是为他出差归来接风洗尘,又或者是为了庆祝一下老友重逢?好像不找一个正当理由,就显得她不够光明磊落,另有所图似的。
果然,裴弋没有立即作出答复,只问:“为什么。”
同样,司施也没有迅速给出回答。她静了静,也在问自己这个问题。
重逢以来,她对裴弋,感激有,愧对有,嗔怒有,各种杂芜的念头混在一起,更多的是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司施注视着裴弋,快速又仔细地打量他。他们都变了,又好像没变。
很多时候,当人成为变化中的主体,往往很难做到真正抽离出来,用客观的视角来看待和描述自己的变化,甚至都不会将其察觉……但无论是肉体还是灵魂,都在每日刷新,必须积累到一定程度的量变,才能达成质变的条件。或许还需要某种天时地利,人才会像遭到重击那样意识到身上发生的巨变。而其他多数时候,人们都只是如失忆一般在人生的河道中漂流。
十年过去,年少时讨论过的关乎好感度的外表和内在,在他们身上都发生了不同程度的更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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