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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施有点没懂他在解释什么,刚因为他的前半句生出一丝来自工作党的惺惺相惜。后半句就彻底让她从不自量力中清醒了。
呵呵,可以自主调节工作强度和劳动时间,这根本不是当代牛马能拥有的自由!
出于社交礼仪,嘴里应和两句:“那你忙完这阵好好休息。”
司施脑回路清奇,用自己的逻辑理解完毕,听见裴弋带了点笑的尾音:“文不对题。”
莫名其妙被取笑了,司施认为问题不全在自己,不服气地看过去:“有没有可能是你词不达意?”
“是,错在我。”裴弋开始光明正大地敷衍她,“我在海外待的时间太久,中文生疏了,劳烦理解一下。”
司施也不遑多让:“那你好好学学。中文好歹也是你的母语,主场优势在,重新掌握起来很快的。”
“好的,司老师。”裴弋虚心求教,“那请问‘我会多留出一点时间陪你’,这句话怎么用中文表达合适?”
“……”
司施一下噤声了,仿佛被问住了。
裴弋表现得很随性,像借着讨教的名义跟她玩笑:“还是语言太苍白,话说再多也抵不过用行动表示?”
司施沉默几秒:“你出师了。”她突然加快步伐,领先裴弋一整个肩头,“今天的课堂作业就批改到这里,玩儿去吧。”
裴弋人高腿长,不怎么费力就走到她身旁。想再说些什么,看她满脸写着“装死”,最后没再说什么,只伸手摁了摁她的头。
司施:“?”
感受到头顶上方的重量,司施猛地回头,表情像蒙受了奇耻大辱般:“你干嘛?”她回忆起裴弋刚才的动作,不算粗鲁但也绝不温柔,这还是她有记忆以来第一次被人按头。
司施怀疑裴弋在暗戳戳炫耀自己的身高,不满道,“打地鼠呢?”
裴弋本来没这么想,听她的形容也觉得好笑,手臂挨了司施反击的一巴掌,才道:“我没这么说过。”
意思是有人过度解读,怪不到他头上。司施无语地睨他一眼,算了,不与傻瓜论短长,走了。
不多时,顺利抵达餐厅。
中午客人不多,司施提前一个小时预约到了窗边的位置。
俯瞰周遭低矮的建筑群,轻微失重的感觉让人联想到空中飞行。
司施想起高中时期,她曾在草纸上演算过飞去美国找裴弋所需的路程开销。
恰巧,今天这顿饭的价格和一趟跨境飞行的费用基本持平。
冥冥之中,仿佛有一根绳索将过去和现在穿针引线地连接在一起。
司施忽然感到有些魔幻,当初想见却没见成的人,多年后竟以另外一种意想不到的方式出现了。
她看着裴弋,不现实的感觉越来越强烈,仿佛他只是一个自己凭空捏造的幻觉。
更魔幻的是,她顺着这个思路联想到了“幻觉无法拍照入镜”这样堪称灵异的说法。用餐结束,她和裴弋乘电梯下楼,还真给她瞧见走道旁立着两台自拍机器,风格是那种年轻人尤其学生党钟爱的花花绿绿。
有如受到驱使,她扯了扯裴弋的袖子:“我们要不要也拍一张?”
裴弋顺着她的动作弯下腰,抬眸看见前方打眼的机器和排队的人群。
司施的眼神跃跃欲试,裴弋脚步已经随她的方向走,随口问了一句:“怎么想起来拍这个?”
“就是心血来潮想拍了。”司施走到一半觉得自己有点神经质,没事找事,遂原地站定,“不拍也行。”
被裴弋钳住手臂,拖带过去:“想拍就拍。”他没再给司施犹豫的机会,直接让她选,“哪一台?”
司施指了人少的一台。
严格意义上,这是她和裴弋认识以来的第二次合影。
念书那会儿他们都不是热衷拍照的人。手机相册里虽然都有自己拍的对方的照片,真正的合影却只有两张宝丽来的撕拉片,目的是为了留作纸质纪念。
当年两张撕拉片,司施和裴弋各执一张。
司施还记得那天回家后,她从卧室落灰已久的立柜里翻出了一本相册,取出一张透明插页,将相片妥善地放置其中。
这些年来插页跟着她的行踪辗转,充当过某本再没翻开过的小说书签,也曾被塞在堆满杂物的箱底,成为她的潘多拉魔盒之谜。
每次为相片寻找新的落脚点,都像徒手为豢养在玻璃缸中的金鱼换水,黏腻潮湿的触感怎么甩都甩不掉。手上速度争分夺秒,仿佛在空气中暴露的时间过长,自己也会缺氧。
2016年,富士正式宣布旗下的撕拉片全线停产。市面上的相纸拍一张少一张,价格也随之水涨船高。
到如今,单张相片的价格已经上涨至100—400元不等。
钟媛前两年跟家里人一块儿出门旅游,听人忽悠拍过几张全家照,回来跟司施吐槽:
“早知道现在撕拉片这么贵,读书那阵我就该多囤点当理财产品,这后劲不比我那不争气的基金强?”
司施听完,不置可否地笑了笑。绝版的相纸就如同每个人一去不返的青春,在限时仅有的进度条上前进多少,就失去多少。
与时间有关的一切都要价高昂。
现如今已过去十年,司施没问裴弋现在是否还保留着那张撕拉片,裴弋也没主动提起。
反正就要有新的了,旧的不去新的不来。司施想。
轮到他们的时候,司施边在机器上操作边问:“你有什么想要的贴纸和滤镜吗?”
裴弋对屏幕上花里胡哨的卡通图形毫无头绪:“我都可以,你选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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