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场景变幻,昏暗的光线里,她跪在水泥地板上,父亲用皮带狠狠抽在她的背部,恨不得打断她的脊背,并大声斥责谩骂:“林春浮,认不认错!认不认错!不认错老子今天要叫你脱层皮!野杂种!”
母亲麻木地站在一旁。
“林中延,你去死!”她尝试反抗,挣脱束缚。
回到现实里时,她已经连被带人的滚落在地上。回想起这个梦,仍控制不住浑身战栗,愤怒无处发泄。父亲死了三年了,现在已经很少梦见他,有时梦见他们,就像无孔不入的鬼魂般缠绕着她的心脏。她对他们的恨意又怎么会随着时间而黯淡呢。
她只知道,要走很远很远,才能忽略那些残缺不堪的过往。她的父母不爱她,却让她完整地体验了他们的地狱
她取下脖子上一直佩戴的一枚白玉,玉佩体积不大,类似钥匙之类的形状,上面雕刻诡异纹路。父亲去世之前,她回去过一次。站在父亲病床一侧,他浑浊的眼睛以及骨瘦如柴的身躯饱受病痛折磨,干枯的手指颤巍巍的揪着床单,声音嘶哑无力,告诉她其实她是被意外捡到的弃婴。二十六年前的夏天,深夜暴雨,他从山里出来,在废弃工厂躲雨时发现了她,旁边还放着一只黑色的大袋子,里面有大量现金。她的脖子上挂着一枚玉。没有任何书信或字条说明她的身份。
“我用那笔钱在老家的城里买了两套房,三十万给宇杰和宇贤买了车,剩下的二十万在这张存折里。密码是你的生日”他把存折从枕头下摸出来塞到她手里。
她盯着手里的红本存折,脑袋有些发懵。呵,原来她真的不是他们的孩子。
眼泪忽然掉了下来,看着眼前她曾经称呼的父母,还有弟弟,嘶哑的开口说道:“小时候,我以为你们不喜欢我,只是因为我是女孩,原来我真的不是你们的孩子。”
“囡囡,是我们对不起你!”她曾经的母亲周香余,扑到病床上失声痛哭。
“妈妈,别哭了!身体要紧!”林宇杰和林宇贤立即抱住母亲安慰。
病床上的男人有气无力地喘着气,终于在最后一刻,他在春浮面前流了泪。
“这些钱是我亲生父母留给我的,你们养我一场,就算扯平,从此互不相欠。爸爸,妈妈,这是我最后一次叫你们。保重。”在他们悲痛茫然的注视中,她毫不留恋的转身离开。
林中延在生命仅剩的一点时间里,把她亲生父母留下的最后一点钱交给了她。春浮不会觉得他是内疚,不过是出于死亡与绝症带来的恐惧,他害怕死后魂魄会下地狱。她不会相信他们一家人会良心发现。
七月的柏油马路上,她躲在高大粗壮的梧桐树后面,终于失声痛哭。
春浮在地上发呆很久,终于意识回笼。慢腾腾的起身。手机上显示五点十五分。天色还未亮。两只狸花猫以及一只黑猫窝在阳台上的藤椅里睡觉,猫咪肚皮发出咕噜噜的声音,身体互相挤在一团取暖。她裹着被子,透过微弱的光线注视着一幕,忽然悲从中来。
她一直在床上枯坐到天色泛白,太阳从黑暗中逐渐亮起,光线洒满山顶和房屋。
她起身打开笔记本电脑,查看邮件。六点五十分,邮箱显示新的邮件提醒。她打开邮件。对方自称是她的读者。
我现在在拉萨,在大雪纷飞的深夜里,我决定写下第一封信。在三十五年的人生中,我还未尝试过与人建立起亲密信任的关系。十二年前,我背上装着母亲骨灰盒子的背包,独自一人来到拉萨,请喇嘛超度母亲的灵魂。我不知道母亲是否能够去到很好的地方。在点满酥油灯的佛殿里,我整夜整夜的失眠,常常失控大声哭泣。那年我二十三岁,在最年轻气盛的时候,我迅速往下坠落,看到命运的深不可测。在其之上是超越人所能够理解的秩序。
我出生在一个大山深处的村落里。
印象中,那里风景极美,山峦层叠,峰回路转,薄雾笼罩。深山里有各种奇花异草,珍贵药材及野生动物。
幼年时候,我常独自爬山,采摘野生浆果,在溪水里洗澡,捕捉小鱼小虾,累了爬上老桑树,躲在巨大而荫凉的树冠里,深绿色桑叶遮挡太阳,醒来时太阳快要落山,金色夕阳洒满山谷。而母亲早已等候在树下。
我不喜欢与同龄的小孩玩。经常会被他们捉弄嘲笑,而我通常都会与他们打得鼻青脸肿,最后惊动大人。
四月漫山遍野盛开紫色鸢尾。山谷之中有许多野生桃树、梨树、李子树,花期时这些粉色白色的花朵像火一样燃烧,吸引成群的蜜蜂和蝴蝶。等到果实成熟后,孩童成群结伴爬树摘果子。吃不完的果子用来喂猪。五月野生苹果树开始开花,椭圆形叶片边缘有锯齿,叶子还没有完全舒展,枝头上粉色花苞开出粉白的花朵,花蕊淡黄色,野生苹果成熟后整棵树散发着迷人的香气,有些苹果好吃,有些口感苦涩。
每一年不同的季节,我都会爬到山顶在高处俯瞰这些寂寞而热烈的花树,观察它们在不同时期与季节的所展现出来的形态。
我总是会痴迷的沉浸到这片山谷中,仿佛自然之中有太多的奥秘对我有着致命的吸引力。
从小我就发现自己比别的小孩敏感。气味、光线、声音、春天的花朵、秋天收割后的田野有被太阳炙烤的干草气味,天上的飞鸟,大人的衣服上的纹理,粗糙的手掌、掉落在尘土里的别针……种种组成对我来说是意识进入另一个庞大的微观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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