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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多人在围着我说话。但是张嘉楠就一直坐在那里,一开始她还往这边看看,后面她索性不看了,埋着头写自己的东西,好像是理科的题,总之和语文毫无关系。
上课铃又响了,我摆了摆手让他们下去自习,坐回了讲台。最后一排的位置还是空的,吴明义还是不知所踪。我先用手机发微信给15班班主任,告诉了他这个事情。随后我便开始看试卷。班级一共四个组,四叠试卷放在桌上。我拿了刚刚李澜收上来的那一堆。
我在看作文。拿到的第一份试卷字写得很整齐,洋洋洒洒一篇说自己的父亲供自己读书有多么不容易。第二份,也是类似记叙文的写法,用与父亲相处的事情来说明自己与父亲之间的感情。
然后一连着好几篇都是这样的。我随后又往后翻了翻,好像大部分学生都是这么写的。
我从包里掏出红笔,决定先把客观题给批了。这一堆批到一半,是张嘉楠的卷子。她的字小小的,有点草,感觉以前可能学过大字。
我把试卷翻面。她作文的第一句,是“我父亲是个很喜欢笑的人。”
我只是看着那作文好像没到字数标准线,教室的门就被砰一下踢开。我手里的笔都掉了,在张嘉楠的作文上留下一条长长红线。
吴明义就像整个人刚刚从水里出来,头发全是湿的,还在往下滴着水。全班齐齐看着他,吴明义就像活在自己的世界里面一样,从教室的讲台前面走到最后面,拖开自己凳子的时候发出长长的刺啦声音,然后又坐下。
我又开始看张嘉楠的作文。
“小时候,我考试考差了或者做错了什么别的事情,我妈已经收拾过我的时候,他会坐在一旁笑呵呵地跟我说不要再犯错了。好像我做什么出格的事情他都不介意,他最后也都会愿意帮我。”
又读了一行,看见吴明义拿着自己皱巴巴的卷子走了上来。他把卷子放在讲台上,准备转身就走的时候,我拿起了他的卷子,把卷子尽量的铺平展开,看见有很多空着的题目:“吴明义,可以去外面聊聊吗?”
他转过头,看着我。我被他看得有点懵,也不知道他是不是同意出去和我谈谈。
下一秒,他往外面走了。
晚自习的走廊很安静,灯也昏暗,如果不站得离教室近一点,甚至会看不清人脸。
吴明义比我至少高两个头。我示意他往走廊外面站一些,因为我不想让教室里面听见我们的对话。
“刚刚到底是发生了什么。”我看着他,他眼睛里全是红血丝。
“李澜一来就问我还交不交卷子,还说我这种成绩的人有什么交卷子的必要。”他说话的时候一直盯着地面,“反正我说什么你们也不会信。”
“然后你就把桌子推啦?”我没太明白这中间的逻辑。只是在我问了这个问题后,吴明义停顿了很久。
“我当时跟她说我要交,但是我还没写名字,结果她就直接把我卷子抢过去了,那卷子现在上面都还有个口子。”吴明义开始盯着我眼睛说话了,“我不知道她们一天天是在拽什么拽,谁不是中考考了前几名才到这个地方来的,当个班长就以为自己了不起了!”
吴明义最后一句话近乎是用吼的。
“声音稍微小一点,其他班还在自习。”我打断了他,“那以后你作业试卷都单独交给我。但是我觉得无论怎么样你也不能发脾气就把桌子掀了,你觉得她不对,你可以跟她好好说。”
“老师,”吴明义的声音小了一些,我注意到他在往我这个方向看,我也回头去看了一眼,是张嘉楠走出来了,看她的方向应该是要去厕所吧,“老师你刚刚来不知道,李澜上学期拿笔给我手扎了个洞。我现在看见她就恶心,刚刚走过去那个,她同桌,上学期被李澜烫伤了手,好几个星期不能写字。我没有暴力倾向,李澜才有。”
吴明义捞起自己的袖子,绿色的冬季校服已经被他穿黑了,他里面穿得是灰灰的保暖内衣,印着重复的卡通图案。他抬起手臂,给我看一个位于手臂上的圆孔疮疤,有些深。
“老师,”我突然感到有人轻轻从后面扯我,“我刚刚来晚了,作文有一段没写完。”
我回头,是张嘉楠。她立刻把手撒开了,甚至还往后退了一步,话也没继续说下去。吴明义也看着张嘉楠。
我朝着吴明义:“那你先回去自习吧,我不知道你们之前的这些事情。以后你交卷子直接交给我就行。”
吴明义点点头,便从前门走进了教室,走的时候还看了张嘉楠一眼。
“作文没写完?”我看着吴明义进去,叹了口气。
“我交了卷子后,在草稿纸上写完了。”张嘉楠说话的声音越来越小,好像自己也知道自己没什么道理。
“你手之前被烫了?”我低头去找她的手,但是她的手被那件又丑又臃肿的冬季校服遮得严严实实。
“啊?”她没反应过来我是怎么知道这个,又是为什么要问这个的,“没多大事情,寝室热水袋翻了。”
“热水袋——”我话还说完,张嘉楠就立刻接了话,生怕我误会一样。
“我借李澜的热水袋,然后自己不小心弄翻了。”张嘉楠脸上又有了她那种皮笑肉不笑的表情,“早就好了,吴明义说的?”
我有一种被这群学生哄得团团转的感觉。
“回去吧,你把那个草稿纸也一起给我吧。试卷上按你当时交上来的文章给分,但是我在草稿纸上给你完整文章本应得的分数。”我和张嘉楠一起往回走的时候,我不自觉搭上了她的肩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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