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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担心继续下去你会赖上我,要我对你负责。”关妍伏在他肩头,一如既往的戏谑口吻。
“你会负责吗?”林向昀轻吻她发心。
“当然不会。”烟头按进雪地里,关妍拉他起来,“走了,我先送你回家,再回酒店。”
“还没到十二点。”林向昀赖着不动,魔法没解除,他还不想走。
关妍蹲在他面前,嫣然笑着主动亲了亲他,“林老师,我身体不好,你舍得让我在这里挨冻?”
罕见的示弱,林向昀立刻服软,脸上仍残留着不情愿,人已经拥着她加快脚步。
驱车经过东风路,“鬼楼”四周围起了篷布和挡板。
关妍从后视镜里多望了两眼,只听林向昀解释说:“县政府领导班子换了。新任县委书记重视市容市貌建设,要加大力度集中拆除一批危旧房。”
“拆了也好。”关妍轻声呢喃,忽而想起什么,“你带欢欢进去过?”
“没有。”林向昀摇头,“应该是佩兰姐,带着她去里面烧过纸。”
“你家里好像没有摆灵位。”关妍回想着。
“外公不让摆。”父母离世外公就不准摆灵位,林向昀曾问过缘由,“外公说,正当年故去怨气重,家人如果再日夜惦念,他们会因为有太多牵绊而留恋人世,更不愿意转世投胎。”
关妍不畏神明不惧鬼怪,更不相信什么轮回,“如果有来生,不,我可不要有来生。”她扭头看向林向昀,一张脸冰清水冷,“我如果死了,你也不要惦念我。照你说的做,该恋爱恋爱,该结婚结婚。”
他沉默一阵,缓缓点头,“好。”
林家小白楼前,金杯车熄火停了很久,玻璃上已泛起一层细薄白雾。
关妍和林向昀一直坐在里面,也很久没有说话。
直到有人敲响车窗。
小苏妈高举着烧火钳,看清是他们,提到嗓子眼的心落了回去,“原来是你们哦!停起半天没开走,我还以为屋头遭小偷盯到起啰。”又奇怪道,“你们不冷唛?回屋头烤火,我给你们烤糍粑吃。”
关妍一语不发,就看着她笑。
“要得嬢嬢,你先烤起,我马上进切。”林向昀侧头,露出温和笑容。
小苏妈像没听见,眼波探究在两人间来回流转,心虚了才讷讷点头。
嘴里无声嘟哝着什么,她走出几步,回头又道:“搞快点哦,不要让你外公担心。”烧火钳戳向金杯车,“你外公先看到起了,固(硬)要出来问哈。我姑娘劝到起不等(准)他出来,万一真嘞是小偷——”
“妈!”苏映香出现在门口,快下两步台阶猛地急停住,又羞又恼,“你在啰嗦撒子?!回来看电视,不要打扰二哥和关妍姐!”
被胳膊肘往外拐的亲姑娘数落,小苏妈里外不是人,她也来了气性,犟在原地,“我说两句话关心哈,咋个嘛?!臊你皮了唛?!”
“哪个要你关心嘛,多关心哈你自己。”对外人通情达理惯了,苏映香只敢窝里横,倚门边裹紧棉袄,凉凉道,“楞个大嘞风,小心半夜又犯偏头痛,睡不着觉。痛醒了不要喊我,我不得切给你拿药。”
常年饱受偏头痛折磨,小苏妈的确怕招风,骂句没良心的迈开腿,“好好好,进来啰,进来啰。”
到跟前了,苏映香仍嫌她慢,伸手拉她进屋。
躲入门后,她才有勇气透过门缝,望去路边的金杯车。
只哀凄一眼,又变回了矜持腼腆的苏映香,始终只敢躲得远远的。似乎只要躲得足够远,她含蓄且自知的爱才能得以长久延续。日子久了哪还有什么不甘愿,小心珍藏这份爱就好,不会再期待实现它。
垂下眼帘无声叹气,苏映香匆匆闭了门。
车窗没关,小女人的美丽幽怨关妍全看在眼里,她轻推林向昀,“回去吧,别让你外公担心。”
“还没到十二点。”林向昀还是那句话,闷着头捉住她的手。
关妍失笑,“到了十二点,我打回原形讲出什么刻薄的话,给你留下的最后印象该不美好了。”
“我对你的印象,你希望我停留在哪里?”林向昀没有笑,他很认真地问。
关妍想了想,“我住不起酒店,你第一次带我来你家那晚吧。”
此刻住满人的二层小楼,每扇窗户都亮着灯。暖融融的,隔路相望温馨又祥和。
再远一些,便是细细密密的万家灯火。
关妍看见了那晚站在走廊抽烟看雪的自己,“那晚上我一直在胡思乱想。就想啊,十五岁的时候如果你救了我,也收留了我,该多好。”
说罢,她兀自笑了,转回头飞蛾扑火般吻上他的唇。
这一次,是真正的吻别。
再见了,林向昀。
关妍从昏迷中醒来,瞳孔逐渐聚焦,又看见了墙角那只绕圈结网的黑蜘蛛。
头痛欲裂,最后的记忆停留在电梯的轿厢里。
左上方是被打歪的摄像头,右上方是跳动的楼层数字。身后是麻子脸嘴里吐出的恶臭空气,反剪住她的双臂,警告她不许出声。面前是瘦竹竿猥琐而快乐的笑,以及在她胸房肆意揉捏的手……
熟悉的胃痉挛再度发作,阵阵绞痛如汹涌波涛,关妍奔下床冲进卫生间,抱着马桶狂吐不止。
“要不要送你切医院?”曹征出现在门口,焦急问。
吐得天昏地暗,关妍没法答话,艰难抬起胳膊摆了摆。
想起来了,电梯门弹开的一瞬,本打算以命相搏的她,意外地看见了曹征。
知道他是警察,麻子脸溜得飞快。瘦竹竿反应迟钝慢了一步,关妍已发狠地扑过去咬住他的脸。痛苦哀嚎响彻轿厢,她从嘴里吐出一块血淋淋的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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