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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爷搀住赵姥爷走在前面,只见赵姥爷头戴毡帽,身穿青色袍,夹里长袄罗汉结,外套长裳袍子齐,外罩黑粘毛马褂,登着毛靴。面阔口方,下唇肥厚,眼泡皮肿大,脚外八字,柱着一只金黄色的拐杖,像只蛤蟆。
荣芝搀住赵姥姥紧跟其后,只见赵姥姥围着黑色围裙,矮身细骨,面色金滑,一双标准的五尺小脚,轻盈的小脚着一双尖口布鞋,拄着拐踱步。荣芝逗笑说:“婆婆,你进步哩,能走赢公公了。”走到赵姥爷身后,只听“呱”的一声,荣芝笑道:“看,公公踩到一只蛤蟆。”众人颤着身体打默笑。赵姥姥赶超他走在前面,细声说:“他就是一只老蛤蟆,不端样。”
眼见四爷已经站立在刚刚荣芝喊他的路口,恭恭敬敬的守着二老,打恭作揖相迎。
田垄两边早有后生在除草施肥,众兄弟见了荣芝喜葱葱笑,便不忿意喊道:“荣芝,得了一子,面上做神气哟,到底还是要“崽子”!”赵姥姥在众多子孙中独宠荣芝一人,听众人耻笑,便说道:“‘牛大的力气不如芝麻大的福气’你们这些兄弟,使劲做哪一个能当得了赵荣芝的命。”众人听了赵姥姥的话都低头暗笑,拼命干活。
“荣芝,四叔给孩子取的“逵”字,家里意见如何?”赵姥爷问道。
“没得说,赵书记凌主任满意的很!”
“正是那孩子天庭饱满,地阁方圆,眼神囧神有力,那日拿“逵”在菩萨面前卜卦,上上签,意为将来必定四通八达,志在四方!”四爷说道。
“你四叔是军人,又是文人,通神灵,懂巫术,他取的名字错不了。荣芝,不要怕,不怕他今后忘养弃走。”荣芝听着这话,他的手在发抖,仿佛自己做着至高至上的事。他们迎着太阳初升的方向,荣芝扶着老人的手,仿佛扶住了一尊佛光。
从白面金字的赵老屋走到赵书记家,百米的距离竟走了半个时辰,前来参加酒席的有:赵书记早年任埠镇煤矿矿长的十几个同事,现任埠村委书记各部门同事十几人,凌老太任埠村妇女主任,几个妇联组员也来了。荣芝读工农中专的几位同学,本族几十人,凌老太陈云秀娘家各十几人,还有邻舍八间都来了。十人一围桌,坐满十二桌。屋前屋后都站着人,用红纸压着的鸡蛋篮子、果子、毛巾布匹堆满了凌老太的房间。
赵老屋五爷媳妇来了,声音如同鸭子,身形矮挫,言语傲慢,众人都唤她“五矮子”。凌老太素来与五矮子不合,凌老太转身回屋不想见她,一想到五矮子在白面金字的老屋面前冲她得意的喊:“你们一屋屄,我们一屋卵,哈哈!”这一骂骂了两代人,凌老太生下四女已是自恨,偏儿媳又生下都是女,更是恨上加恨。因为这个,凌老太决心领一只“卵”回家。
正气恨时,屋外又传来大抜似的嗓音,凌老太忙三两步跨出门迎上去,这是左邻周家媳妇罗少珍,正是领来孩子的亲姑姑。罗少珍跳眼一望这场面,对凌老太说:“你看看,遇到这么好的人家真是他的福气。凌主任,我们老罗家要感谢你!”凌老太鼻头一酸,眼睛火辣辣的,一面推她进门去。
影像的人来了,凌老太将赵本逵放在坐笸里,三姐妹左右围拢着他,四姐弟在槽门口的四季柏树旁,众人围着都来看他们影像,只听那罗少珍喊道:“这么一看,倒像是嫡亲的同胞姊妹,一个个天方大脸,亲得不得了。”众人皆笑。
酒席办完后,凌老太知道从此养育赵本逵受埠整个村里人监督,甚至连供养着那片天空,菩灵也都监督她。因此她小心翼翼,时时在意埠村人的眼光,唯不肯赵本逵受半点委屈,恐受人贬议。
云秀带了一个月后,心里始终不是滋味。一日,凌老太在房里唱:“宝宝肉,心肝肺,当得饱,醒得气。”她抱着孩子一边摇一边唱,嘴里骂:“你这个癫子娘还不下楼接你去。”一晃眼门外像是站着一团模糊的影子,再细瞧才看清是云秀牵着小女儿本君。
凌老太霸强与天大的脾气,却治不服这个嗒焉的媳妇喊她一声娘,这令她极为愤怒,骂道:“你难道是阴司鬼?这样不声不气站着门口,你喊不得我一声,吓得我一弹起。”
“休想我喊你,这一世我都不会喊你,宁挑千斤担,不服软喊你一声娘!”云秀心里骂道,一面怒气填胸,一指甲一指甲掐牵着的小手,连续不断迅速猛烈,她以为掐的是凌老太呢?
凌老太脸色皱黑,一面要把赵本逵送到她手上,云秀后退几步说道:“我抱不得了,我身上有孕。”说着踏步就走。
凌老太一听忿然作色,大骂道:“肏你婊子养的,绝代种,屙血屙痢兮,哼,你命里无子,天生是奴才命!”
云秀气得咬牙切齿,又把牵着的小手狠掐强捏,她并无知觉,她忍着气要跟凌老太说的话,全部愤怒在孩子手上。本君喊了一声,她才慌了神使劲摸着,云秀抱着孩子,亲吻孩子脸庞的同时,一面狠掐着孩子的大腿,她亲吻的力量使劲在手指上,一面亲一面掐,那孩子习以为常,仍是一声不吭,承受着这种复杂的亲密。
凌老太在房里仍厉声叫嚣,认定云秀是与她作对,以不想带孩子为由怀孕。此后赵本逵便由凌老太一手一脚带,为了治他手臂上黑紫肿块,抱着他走两天两夜见隐山神医,后来他的毛病越来越多,脑壳门常常被扎密密麻麻的针,胸前也是。总之凌老太为了他的病走过万水千山,荆棘载途,这么说不足为过。凌老太一门心思在这个孩子身上,家里三餐、下田种地、养猪养鱼的事都由云秀一人劳作。那些孩子无人看管,任他们在泥巴里翻滚,雨水里打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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