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毛毛拼劲全身力量跑出草丛,她双脚瘫软跪在地上,跪在敞亮的天空下哭了好一阵。她环顾四周,前方是一排白色建筑物,看不到一个人,姐姐们已不知去向,她再一次无助地哭喊起来,她一遍遍回头看身后的草丛,比起前方的路草丛更像地狱般可怕。她起身往前走,穿过白色建筑胡同竟是一条宽的柏油马路,人来人往,这就是以埠为名的小镇。
柏油马路的对面有一群人纷纷向前,簇拥着院门口,楼顶上写着“电影院”三个大字。从柏油马路到电影院的百米椭圆形的大道上,队伍占了半条道,在清一色藏蓝色布衣里,大姐的红裙子和红鞋,以及二姐三姐胸前两条鳄鱼刺绣能轻易辨别出来。毛毛朝姐姐们飞奔过去,除了赵本逵外姐姐们的眼神变得温和,大姐紧紧牵住她的手,这让她受宠若惊。
电影院大铁门仅开了独行一道窄门,大姐带着赵本逵进去后又把票塞给了本君,本红则带着毛毛进去,五个人顺利进了电影院中。电影还未放,孩子们围着担着扁担卖果子的人,大姐给了她五毛钱,那人拿纸叠成斗笠状,抓两把瓜子包成一包,一人一包递给孩子们。
五个孩子并排坐着,吃瓜子,本君又把中午饭呕出来鼓满一嘴巴,本华、本红看了,推开让她离远些,她反而笑起来,挨着她们嚼得响亮。赵本逵在凳子靠背和坐板间盘旋攀登,片刻不停,跳到凳子上失衡,板子竖起来,掉进洞口里,众人将他扶起来,他这才老老实实坐着看电影。
在埠以外二十多里的城区,属于江南丘陵地区,山地、丘陵、盆地错综分布,地貌较为复杂。整个城区有煤、铁、石灰石、瓷土等自然丰富的资源,因此煤矿、铁矿、瓷厂数不胜数。荣芝就为这些准备来探明的商人带路,车以汗马之劳穿梭在煤土之间,银白色的车迎着晨光去,载着墨黑回。当埠村大部分男人当篾片,进炭棚挖煤时,唯独荣芝坐在小轿车里,驾着他的优越感在路上穿梭。
正是下午,荣芝驱正驱车往一处叫五里塘的地方载煤主,越往山里走天越阴暗,五里塘陷在高坡里,周围散落零星人家,不见一个人影。他那敏锐的直觉告诉他肯定要出事了,因为头顶上那块乌云整个下午像跟着他走似的,时而阴暗一阵让他误以为天黑,他下意识到一定是菩萨在警醒他,强烈的要出事的心让他紧张。
突然赫然一声,七八个混混从山里钻出来拦住了他的车,起初他吓得要连哭带嚎,但那强大的正义感和男子气概使他从车里沉稳走出来,怒道:“这是要做什么,这么做是要违法坐牢的。”一语未了,只见吧吧的石子向他咂来,接着那刀光一闪,身不由己,早已抱着头蹲在地上。
那领头冲他喊:“站起来,值钱的交出来!”接着用拳头向他身上擂了几下,几个混混也围上来对他拳打脚踢。他听见自己带着孩子般哭腔声从嘴里喊出来,连续不断的大声疾呼凌老太:“咩……咩。”另外几个的全钻进他的车子,把他所有的钱和物品搜罗出来,接着这些人开始集体向他围移,嘴里发出淫乱的口哨声:“扒光了他的衣服!”一声令下,他们手脚并用,连同宽阔的四角内裤一并被扒下。
荣芝被这般混混嘲笑和蹂躏,他只是低头,双手护住命根保命。那领头人一身喊:“撤!”混混们拿走财物,时不时用邪恶的眼睛看他。直到他们脑袋远得剩豆粒时荣芝才钻进车里,幸好天黑得早,他用抹布盖遮住他赤裸的身体,但一路上咬牙切齿的愤怒以及渴望歼灭那群混混一层高过一层。车子开得极快,很快冲上家里那笔直的坡道。
已近黄昏,孩子们看完电影在回来的路上,还趴着桥上看鱼虾。大姐走前头冲他们喊:“天墨黑了,爸爸回来前没回到家,皮都会落!”
孩子们迅速跟着往回家赶。刚走进庭院,天边的燕子也飞回来了,叽叽喳喳在五颗乌黑的脑袋上旋转然后笔直的飞入门内,孩子们的眼睛略过立在门槛上的人追随着燕子落在樟木屋顶的鸟窠里,那几只雏燕正张着嘴巴扑哧着身子争抢着。
很快孩子们发现门槛上的父亲,他们胆战心惊紧挨着门另一侧进了屋,每一个都与父亲冷冽的眼光对望过。待所有人都进来后,荣芝后退一步,展开双臂将两扇门猛烈的合拢着,像打钹似的“咣”一声,将孩子们唬得钻进墙角去了。
紧接着他动作迅速将把大门紧闭,扣上门栓,屋里顿时暗下来了。孩子们的眼睛发出青光,瞠目伸舌,他们极力注目着父亲从角落里抽起的竹条,狠狠的抽打地板上,击起一层层飞尘缠绕翻滚,一直到门顶窗斜射的暮光里。
“胆大包天啊,哪个偷了这夹克里的钱,啊!”荣芝突然的吼叫声,唬得孩子们身体一个挨着一个,全部神经质猛烈颤抖。
天空似在旋转,大地似在跳动,两只燕子在樟木屋顶急躁飞旋,在怒吼中扑扇翅膀东撞西撞上窜下跳,最后在雏燕的头顶飞了一圈,惨烈一声尖叫,急速穿堂向后门冲飞出去,它们用同情的眼睛回望着屋里的那两窝孩子,害怕屋顶上那窝孩子震落下来,害怕屋角落那窝孩子瘫倒下去,同样的软塌塌,同样的寒颤不止。
2
赵书记坐在鸟巢底下的交椅上,严肃的望着孩子们。孩子们心里有了底,只有本华转头看向赵本逵,于是荣芝、赵书记、凌老太纷纷投向赵本逵,他背着他们的眼睛正在抠着墙洞。荣芝正要冲过去被凌老太挡住了前面,说道:“钱是我拿给孩子的,要打,打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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