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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正是中秋节,凌老太的女儿要回来过节,她有四个女儿,分别是赵颖慧、赵明慧、赵敏慧、赵志慧,老大对她有恨,最小又嫁得远,都没怎么回来。
今天回来两个,一个同村的二女儿赵明慧,一个离镇较远的三女儿赵敏慧。曾听说‘旧社会有种老女人,面对年轻的女人,只要不是自己亲生的,就要想法设法给她罪受。’
而凌老太却是比这种老女人更狠,连亲生的也不放过,在她眼里,女人就是水,养活闺女他家人,迟早是泼出去的水,趁亲生女儿成为别家人前,她发狠的指使掌控她们,为这个家、为兄弟卖命。凌老太生了四个女儿,没一个与她亲近的,只每逢年过节才回来,嫁出去的女儿再回来便是客,凌老太最重客套,回来了仍是分外客气。
外面一辆大卡车轰轰响,停在坡底下,接着下来人,凌老太早已迎上去,凌老太看着女儿赵敏慧较从前越发富态了,只见她面若银盘,浓眉大眼,面带傲气,尤其闭嘴时努嘴时显出的皱纹嘴跟凌老太一模一样,旁边是她丈夫张德佑,则温存和气。三个孩子下车便扑到凌老太怀里,争相喊:“外婆,外婆。”凌老太左怀右抱乐得喜泪夺眶而出,见三个孩子一个个生得斯文清秀,圆头圆脸,大眼睛忽闪忽闪,怎不叫人欢喜。
一行人正爬坡上来,赵敏慧先盯着园里的菜,叫好道:“好一园菜,长得葱葱郁郁。”
“只怕你不要,这比不得你家,你住的是大楼,吃的是买菜,我们是吃惯了蔬菜饭儿。今天家去时,你看着什么菜尽管说,你也别进园,叫你哥嫂去摘,莫沾脏了你双手,泥巴西西。”凌老太说。
“张德佑今年又买了一辆新卡车。这几年新旧拢总数十辆,除了张德佑和他亲兄弟各开一辆,还请了数十个师傅轮流开,请人不容易,三酒四饭五点心,蔬菜都要批发,这园里的菜,除日常家里吃的,其余都可以摘去,我用卡车拖。”凌老太听着女儿的话眼睛不由看向张德佑,这样的大家大业,连影子也变得深敬起来。
云秀正躬身在菜地里除草,紫荆篱笆墙挡住了,他们没瞧见。云秀听见他们说话,她低声啐道:“呸!又打我菜园的主意,次次薅去半园子菜,连种根都不放过,还没一句好气好话,只占得便宜的角色。”云秀心里怨屈,凌老太四个女儿个个盛气凌人,不把她放眼里,还添苦添难。
见他们已爬上坡,她也伸直腰背站起来,赵敏慧见了大喊道:“嫂嫂,你在园子里,刚刚没瞧见你,你那一身膘肉藏着好哦!”
“赵敏慧,张德佑来了,一早上正等着你们,快进门。”又见那三个孩子也争先叫她,她大笑应着,赞道:“好儿好女,啊呀!个不得了的样貌,比一比你们家的,我们都是些野孩子。”
赵家姊妹见姑姑进门,齐整的站在大门左右两边相迎,见人就叫人,孩子们见了面都嬉笑逗趣。唯独毛毛躲在大门旮旯里,凌老太讽她道:“快喊‘三姑姑’一只脏狗子,痴起痴起,人都不会叫。”
“这么大了,还是毛毛!取名字了没有?上学了没有?”赵敏慧问。
“讲她莫笑坏肚皮,去年上学前就上了户口,赵书记给她取名‘赵本沫’。你猜怎么,自开学起她拢总上了两天,不肯去读书,还是她娘拿着羊牯簕赶了去的,后来进了学堂又出来,跟着李萍两个躲在学堂后茶林里。今年留班又读一年级,总是迟长哩,‘老沫子,老末子’名字取得好!”
“哪个‘沫’字,和我们家张沫同一个字?”赵敏慧指着她儿子问。
“咳,赵书记总想着不要和赵老屋底下的重名重字,将所有名字对照一遍,没想还是重了。”凌老太双手在空中拍了一掌。
赵敏慧虽有不情意,也没法说,转头往门旮旯里一瞧,嘿嘿笑说:“这只黑麻雀,又黑又瘦。”说着伸长胳膊去扯她,一面又喊:“来,来,让我好生瞧瞧这只麻雀鸟儿,真真和麻雀一样,黄皮寡瘦!”毛毛蛮力挣脱她的手,越往大门缝里钻,惹得赵敏慧笑不可仰,一面唤道:“蕙子,晴子,沫子你们看看门门旮旯里的毛毛。”她们两姊妹争占着门槛的位置往门缝里瞧。
从白往黑处瞧不见,但从黑往亮处瞧,却清晰明了。毛毛也瞧,这是她迄今为止见过最美的孩子。张沫比毛毛还小半岁却高出一个头,眼睛突大,但那眼珠青翠明亮,闪烁着神秘光芒,不像本逵那突兀凶样儿,显出几分温善。张蕙大一点心气也高。张晴肌肤胜雪,脖颈上蕾丝圆领子,背带白裙,光听她那娇声嫩语的声气,无不叫人怜惜喜欢,大人听了添疼惜,孩子听了也要让三分,她们一蹦一跳叫“麻雀鸟、麻雀鸟”惹得众人哈哈大笑。
此时院外也传来一阵大笑声,一面问:“哪里的麻雀鸟!我也来瞧瞧。”说话的是凌老太第二个女儿赵明慧,嫁的是凌老太老庚李家,身后跟着她四个女儿李雁、李汐、李萍、李水,都随着娘的长相,个个生得人容长脸,高挑身材,一双双仙鹤长腿。
赵敏慧朝门缝里指了指,赵明慧笑说:“我说哪里来的麻雀鸟,说的是毛毛呀!”说着闷着嘴笑,那四个孩子一听是毛毛,便齐声唱道:“猴子面、蔑几脚、丝瓜颈、摇脑壳。”后又有一句“龅牙齿、槌子手、狗蚤婆,摸癞痢壳。”屋里的孩子听着也跟着附和唱起来,众人笑得屁滚尿流。
毛毛见了李萍,她心里就有悔恨,李萍自己不肯读书,便唆使她也不去读书,陪着她在学校外茶林里躲了一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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