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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老太一听不去,扬起手臂左手一掌右手一拳,骂道:“狗胆包天!你再试试说一遍,若牙缝里再说半个‘不’字,我戳烂你的瘪嘴,翅膀都没硬竟敢在我面前想飞,你还嫩得很,晓不晓得!”
本沫挨了打倒是不哭,就这么瞪大眼睛看着凌老太,凌老太瞧见了,那眼色里分明有比她母亲还要嫌厌的东西,一腔火即刻发作起来,举起手两指弯曲呈尖勾状,如锥子一样钻她脑袋,非把头压低,腿压跪才罢休。
大喊:“在我手里,还不是碾死一只蚂蚁一样,碾死一只蚂蚁一样!晓不晓得!”说完拎着她耳朵直接扔出门外,本沫含着泪乖乖的跟着赵本逵后面。
去打米粉的路要经过冷背岭,?冷背岭是山的背面,像个山寨子一样,如名字一样阴森森、冷沉沉,无论什么时候走那里总感到背后凉气逼人。
冷背岭是呈“几”字形坡道,从易家公屋后翻过山,爬到山顶平步数米便是九十度的陡坡,坡上坡下住着几间姓冷的人家,皆是茅檐土壁。坡上住着个哑巴,专躲在不起眼的地方,看有人来就钻出来,扑上去张牙舞爪,喉咙里发出“嗷嗷”的声音,有的孩子被吓得直立原地,嚎啕大哭,也有胆大的孩子,冲他吼几声,他就示弱退回家去。
她跟在赵本逵身后,眼睛扫描着哑巴出现的地方,墙根下,树底下,草丛里,坟地里。两人正猜想着哑巴今天不在家时,突然从天上飞下一只猫,恰落在赵本逵脑袋上,他顿时震住了,脸色煞白、四肢僵硬、眼睛向上死死的盯着头顶,嘴里发出撕心裂肺的呼喊,这呼喊在山林里不断回旋,使人毛森骨立。
猫抓住他的头发,如同骑在他的脑袋上,尾巴停伏在他后背,也发出惨烈的叫声。赵本逵还在恐惧的喘着气,他不断的摇着头、上窜下跳想将猫甩下,可猫拼命的拽住他的头发,仍死死的站在头顶上。
他迅速跑起来,一边发出怒吼声,猫不断的扭动身子猛烈的跳入草丛里,甩落一身毛。他停住脚步回转身看,哑巴竟站在自家瓦屋上,手里拧捏着一只小猫,龇牙咧嘴的发出嗷嗷叫声。她原以为赵本逵该拾起石头向哑巴砸去,或者像狗一样冲他嘶吼几声,此时赵本逵面如土色,踉跄走了几步,迅跑转为疾飞了。
本沫跟在其后,回头望了哑巴一眼,他正冲他们抚掌大笑,望着赵本逵的背影她心里也在抚掌大笑。正当她低头捂嘴笑时,草从里钻出一个面披长发鬼,吓得她脚底一个趔趄,嘴里长号,射矢般狂奔,她一面跑一面向后瞧,女鬼掀开面露出诡异的笑容,接着大笑声响彻山谷。
本沫知道她就是东妹,她有精神病,常年把头发扎右脑顶上,长发齐腰,走一步跳一步,头发布满脸庞,扫来扫去,白天当魔女,晚上当女鬼来吓人。赵本逵在前面一边跑一边叫,她也跟着后面一边跑一边叫。
一路跑到了打米厂,几户人家端着面盆正排队。赵本逵在和他朋友“喔喔”打闹说笑,“喔喔”有大舌头,讲话口齿不清,声音浑厚,相貌倒老实,他们大概在做什么游戏,等她打完米粉装入棉袋里,他们还在那玩。
喊他回家他反怒吼道:“喊什么,我在这玩,你自己回去就是!”
本沫装作没听见一直站在原地等他,低着头左脚踩着右脚。赵本逵见她不走冲过来就拳打脚踢,她习惯竖起手来挡着脸,脚下仍旧不动。他捡起石头,向她扔几颗,她便向前走几步。赵本逵急眼了,抄起一根路荆追其狠抽她腿上,就这么一直将她赶到九十度陡坡上。
本沫站在坡上冲他喊:“你要是不回去,我就把这袋米粉扔在路上。”说着作势把米粉扔在路中间,自己往前走了十步。
“有胆你就扔,我量死你!”赵本逵说着跑开了。
赵本逵果真没再回头看一眼,路上一个人都没有,周围姓冷的人家都紧闭家门,顿时她感到阴冷,再回头望着那袋米粉,静悄悄的立在那,倒引来几只麻雀。她气冲冲又捡起了米粉,这么狠绝的丢掉她一次都没干成。
到了坡顶上时,冷汗开始冒出来,她小心翼翼走着,到转坡时她便不动了,她站在原地不敢向前是因为眼前这条狗,‘狗在自己的大街上,唯我独尊地称狮子’它像大爷似得坐在转弯处,目光平静像人一样打量她。然后不动声色,慢悠悠站起来从她身边绕了一圈。
她开始想母亲曾说‘这样的狗大概不会咬人,慢慢的走就不碍事。’她边踱步着边回头看它,霎时狗叫起来,喉咙里滚动着低沉的咆哮,追上来咬住她的裤脚,她歇斯底里的哭喊母亲,提起裤子拖着走几步,恶狗更发疯似的扑在她身上咬穿了米袋,漏出雪白的粉来。她也发疯了,捡石头扔它,迅速跑下坡,底下就安全了,老狗在坡顶上望着没再追下来,它清楚的下面不是它地盘了。
本沫疯癫跑地回家里又大哭起来,凌老太看着流出的米粉,一抬头一个响指,像敲木鱼似的。姐姐们看她哭听腻了,转身回屋里去。
留下她满身粉白泥拖浆,浑身筛糠若痴呆,心里想:“母亲要是真走了,我恐怕是活不下去的。”
53
凌老太似乎是见不得本沫闲着,总指使她做这个做那个,她不明白所有人都围着看电视,单使唤她,因此赌气一句不应。
凌老太骂道:“你是鬼掩颈了么,你若学着你娘不声不气的性,我就收拾你!”本沫不情不愿站在凌老太身旁,只听她说道:“你去阁楼里拿一捆佛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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