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荣芝看了她一眼,骂道:“赤膊赤胯,不知羞耻,不端样。”
云秀赤身裸体惯了,早已习以为常,听见骂反扬起笑脸,吼道:“怕什么,又没有人。”接着用毛巾在擦拭全身。
荣芝在一旁与小女儿玩闹着,笑嘻嘻的说:“看看你们的娘,这德行。”接着将脚趾伸向云秀,由下至上,在她大腿上、肚子上、手臂上一顿夹捏,最后像手指一样夹住她的乳头,久不松开。
三岁的本唯看着笑,也伸手抓一奶子,云秀蹭到她嘴边说道:“要不要吃口奶。”本唯害羞退回了荣芝的怀里。
云秀风吹干了身体,穿上了衣服,见荣芝垂头塌翅,惝恍迷离,抱着孩子心里想着事,问:“今晚你坐这里乘凉倒是稀奇,既没有去打牌,又没有去赵老屋闲扯,定是兜里没钱了。我就知道,只有身无分文,你才消停,我还不清楚你,有钱就做无物,当大老板倾筐倒箧用尽,身上没有就犹如死狗一条,就像现在!”荣芝听着只是嘻嘻笑,一时脚板痒在凳子上来回磨蹭,一会鼻痒,搓鼻涕蹭在桌椅下。
荣芝回神来见本沫傻眉愣眼,云秀也扭头看了一眼,说:“她本来反应就慢,被你这样吓越发痴呆了。”
荣芝在一旁嘻嘻作笑,说道:“她天生就性子慢,连出生也慢,那时去医院医生总说‘还有两天,还有两天’这样一天天等,总共推迟了一个月才生,在家没吃好养好,反在医院住一月出生时竟水灵灵的。连护士看了也夸赞‘这个孩子,我每日来瞧数遍,越看越有缘。你若家里孩子多,舍给我哥嫂吧!他是高干,住的是商品房,吃的是国家粮,只一个两人结婚多年没有孩子,孩子去他们家必有好福。’果真送了去不知如何?”本沫听了入神,仍不说话。
云秀看着荣芝眼内冒火,生气说:“我已松口答应了她,偏你不肯,作孽在这个家受苦,三灾八难。”
“妇人愚浅,你道以为容易,我多半了解越是有权有势越不能稳定。再者他们当时年轻,若自己再生养了,恐怕没那么好事。哪个舍得送人,都是女儿,偏把她送走,我自己生养的讨米也带在身边。”
荣芝看她越发可怜想逗她一笑,于是站起身,背对着云秀急喊道:“秀牯,背脊里经不住的痒,给我挠下。”一面自己也反手伸向背脊搔,待云秀凑到他屁股处两手去搔时,“呱……呱”响屁不断。
荣芝自己先疯癫笑起来逗本沫,见孩子仍是不笑,又发狠地掯着云秀的脖子按在椅子上,对她喊道:“本沫,你来,快拿根绳把你娘绑起来。”
云秀怒道:“即刻拿刀来杀我眉毛不带皱一下,我就量死你。”
荣芝半癫喊:“你是说定了冒,啊!”
见两人发狠动粗,本沫渐渐缓了神,一边扶母亲起来,她没心思看父亲耍把戏,坚定说:“明天要交书杂费,已经拖到期末了,老师说再不交不让升学。”
荣芝面若死灰,表情严肃起来,他一回来赵书记凌老太陈芝麻烂谷子的事重三道四念叨,他本想在这躲个清净,听孩子一说意懒心灰,哀叹道:“明天跟我一起去借。”说着只身回房。
次日荣芝果真去邻家借钱,荣芝已经沦落到借钱过日子,这是凌老太想到的。他低着头出门,出门往东边走了几步又折返回来,而后就径直下坡,他心里还没主意去哪里借,整个埠村他能借的都借透了,一开始愿意借钱的人,无不是仗着赵书记在地方声望,再其次见荣芝沦落为落魄户,有的是施舍,有的是可怜,有的是讽刺。
此时荣芝哪里管得这些,生活要紧,孩子要紧。又一面喊本沫来,他说:“单我去人家未必肯借,你跟着我来,一会你看我暗示,我一踢你就哭。”本沫只顾点头。
两人沿着围墙笔直而下,停在拐弯处,这是与周家一墙之隔的谢家,开口式二合院住着两兄弟谢峰、谢桂。谢峰与妻子在埠镇开的是南货店,家里管事的是她妻子名唤昭兰嫂。
进了二合院,院里一棵柚子树占了大半空地,空无一人,见家门虚掩着,荣芝喊道:“谢峰叔。”仍无人回应。
忽听里面碗扣碗的声音,往里面走,才看见昭兰嫂在厨房捡拾。昭兰嫂见荣芝来,她就有气,这一月拢总要来十几回,烟酒油盐等赊了不少东西,总是赊了还,还了再赊,至于今还有没不上的,故连眼皮也不抬,故作忙碌不看他,冷冷说:“今日是来赊还是还,赊没有,还放下就可以。”
荣芝欠了欠身体,卑微低下头,说道:“昭兰嫂,今日来给孩子借书费,我近来手头紧,学校要的急,你看能否行个方便,帮帮忙?”
“哎呀,你来迟了,你谢峰叔早上拿钱进货去了,我身上没钱,你别处借去。”
本沫一听没有,还没等父亲推敲,自己先哭起来,哭得梨花带雨,站在门边如狗似的乞怜。昭兰嫂这才看到孩子,似乎动了软心。
荣芝见状连忙说道:“十口之家,全落在我肩上,老的老,小的小,买不起油,连书用也交不起,有什么办法,若是有法子不会让你为难。”昭兰嫂见孩子低着头畏畏缩缩的站着,加上荣芝的落魄感,心生怜悯,忍不住掏出了钱,说:“今看着孩子的面,尽快还。”荣芝拿了钱称谢告了辞,此时本沫那低人一等的自卑感,渐渐将她的心智打压了下去。
从围墙转出来,只走出门口,荣芝脸上竟出现顽皮贼骨的发笑声,像失心疯似的,本沫虽止了哭,脸上仍悲切沉重,看见父亲这模样,愤怒难以言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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